晚上六点十五到八点半是夜间体能训练时间,每个人都要准时到。
石板铺就的训练场上站满了人,大家按照班级分布,排着整齐的队列,在教官指导下勤奋练习。
今晚的三个女生班练得格外认真。
因为首席教官廖耳就站在队伍最前面哟~
人人都很兴奋,可惜钱七贯并不。
站在倒数第一排最右边,学着周围的战友挥拳踢腿,别人打出去的交错拳都是虎虎生风,踢出去的单脚踹也是生气勃勃,可是看她呢……拳头小小的,攥成一小团,出击时尽管用了全力,但看上出还是绵软无力,根本没有其他女兵的英姿飒爽。
几轮过后,有些站不住了,脸上虚汗直冒,可是她不敢停歇。
廖耳就站在前面,眼睛看着这边盯了半个小时。
钱七贯明白,廖耳一直都对她不满意。
前世里拼命训练,就为了获得他一句称赞,但始终未能如愿。他总是很严厉,双眼不是充满了怒火,就是满溢着失望,尖锐的目光能直接敲击进人的心门,扎得人心窝子淌血。
那时候,在盲山部停留的半年多时光里,他们两个的相处时间并不多,在一起的时候,他要么是要求她严格训练,要么是对她严肃批评。
两人从相遇到死别,从没有好好待过彼此,更没有真正愉快过。
所以后来,独自一人流落他乡的时候,她时不时地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会喜欢廖耳?
等到廖耳死在面前,等到终于明白他的真心,她又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
廖耳喜欢我哪里?
第一个问题持续到重生,到如今二人重逢,再站在廖耳面前,钱七贯也没能知道缘由。
夜晚昏黄的灯光下,廖耳一身赭绿军装,肩宽腿长,笔挺的身体如一杆标枪,十分吸引女兵的视线。
很多人都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他,不自觉地展示着最完美的一面。
唯独钱七贯例外。
廖耳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真的太好了。她由衷地高兴,但,——并不想相见。
曾经呀,她用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去刻意淡化那莫名的执念,漫长的十五年过去,终于成功了。但最终,廖耳又用他的死亡将两人的命运重新缠绕在一起。
这分明是孽缘啊。
因而重来一次,钱七贯完全没有再续前缘、弥补缺憾的想法,她只想离得远远的,去弥补自己亏欠的债,不要再牵连任何人。
爱一个人太累了,想要爱圆满,那就难上加难。
不想再走一遍这无望的路,也不愿用廖耳去冒险。
脑子里走马灯一般闪过前世的种种,心里千回百转。
小个子女孩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上,静静地踩在前面人的影子里,努力把自己变成没有表情的牵线木偶,连眼神都蜷缩起来。
她向上天祈祷着:廖耳,千万别过来!
偏偏事与愿违。
廖耳抬起脚步,慢慢走了过来,站在了她面前。
“你抬起头来。”他说。
钱七贯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尽管很轻微,后被她极力忍住,但还是被人发觉了。
她固执地低着头,沉默以对,不肯抬起脸。
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底升起,廖耳忽然觉得很恼怒,一把将人拽到旁边的空地上去。
“站好了!”
“抬起头!”
……
抬起头的时候,空气好像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