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双颊肌肉难以抑制的轻抽搐着,眉宇紧锁,眼角的皱纹堆叠着深了几许,眼底里满是痛楚的他无言的闭了眼颓丧的跌坐回太师椅上。
雨晴狠狠擦了把泪,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越发的清亮,她手上使了力摇晃着宇文芳:“郡主你现在绝不能倒下,如何是好你得拿个准主意,郡主你赶快清醒过来……”
“来人!”辰夫人怒喝,“将这个目无陛下圣意,胆大妄为的贱婢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不……”宇文容和宇文娇挣脱了出来齐齐冲上前,张了双手挡在宇文芳和雨晴身前,此时此刻,她们要替倍受打击的郡主姐姐守护她所看重的人。
今日当职的府丁皆被捆走送交“翼王”处置,小厮们尚心有余悸不敢擅动,辰夫人的下人们倒是想上前动手,可看一眼被打成猪头脸的莲儿等人,又犹豫了。
至于亲兵统领洪光则黑着张脸没吭声,他心里有气:皇室宗族家的女儿众多,凭什么要赵王府的郡主出塞和亲嫁与蛮夷,宣帝真当赵王是个闲王可任意拿捏搓揉了吗?还有眼前这位,王爷在此尚未发话,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指使!
眼见没人听令,两位小姐又护着雨晴,辰夫人气得脸泛了青,未及再开口,宇文姿已俏生生的上前,一对儿漂亮的丹凤眼里含着笑,可这抹娇媚的笑容却分明透着阴冷含着凉薄。
“你想干什么?”宇文容布着血丝的眼里尚挂着泪珠,警觉的盯住她。
宇文姿转而已是一副伤心欲泣的模样,亦作势抹了抹眼角,掩去眸子里的狡黠光闪,她轻启朱唇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哎呀,两位姐姐,你们如此舍不得公主姐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四妹妹本就难过,看两位姐姐哭的这么伤心,四妹妹我就更加的伤心欲绝了,若非陛下已将四妹妹封为“郡主”许给了“兆陵候”为妻,四妹妹我定会陪着公主姐姐去往番邦,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咳,四妹妹是无法陪着公主姐姐上路了,不过既然二位姐姐对公主姐姐如此姐妹情深,何不陪在公主姐姐身边,一同去往漠北突厥可好?”
“啊!容儿……”
“娇儿……”
侍妾燕忱和琇莹骇然,惊恐之下慌不迭上前又将各自的女儿死死拖拽到身边,再不敢多言一句,更不敢多看辰夫人母女一眼。
宇文容垂泪的眸子却霍地一跳,她看看神情飞扬的辰夫人母女,又凝向眸子空洞无光的宇文芳,末了转回脸望着一脸恐惧战战兢兢着的娘亲燕忱,心头的酸涩和无畏却纠缠而起。
心思繁乱的赵王顾不得其它,只闭着双眼脑子一片的空白,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被宣帝杀害的王弟宇文宪,直挺挺的躺在“正阳宫”那冰冷的大理石地上,那个曾经忠心报国风华万端的年轻王爷,惨死之后尚大睁着两眼,死不瞑目。
“容儿,你莫要乱来……”
心急如焚的燕忱拽不住执拗性起的宇文容,挣脱出来宇文容看着宇文姿,一字一句道,“四妹妹的话倒点醒了我。”
宇文容眸子里泛着的决绝令宇文姿突感不安,未及回过意,宇文容已直直跪到赵王宇文招面前,平静且坚定的声音将赵王的思绪拉了回来:“父王,女儿愿代郡主姐姐嫁往漠北,和亲突厥!”
沉闷的空气又瞬时凝结,可不消片刻一声女人的哭喊打破了这死寂。
“容儿,你疯了!”泪流满面的侍妾燕忱扑了上来,泪水四溢大哭着,“你这傻孩子,若你去了突厥,你让为娘的怎么活啊,娘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这不是拿刀捅娘的心么……”
赵王怔怔的看着眼前跪着的宇文容,她晶莹的泪虽在布着血丝的眼窝里打着转儿,却份外明亮坚定。这温顺的孩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与京师里的大家闺秀无异,可此时才发觉这孩子竟有这般的心胸和气势,他突然感觉自个儿平日里太忽视这个女儿了。
“容儿,为娘的舍不得郡主,可也舍不得你啊,若是可以,为娘的愿为牛为马只求能换得你们的平安……”
“娘,女儿心意已决。”宇文容两行清泪下,却坚定的拂开娘亲的手,一字一句着,“郡主姐姐疼惜女儿,多年来的关爱照拂女儿无以回报,若是此次能代郡主姐姐和亲突厥,便是此去遥遥前路未卜,女儿也是心甘情愿!”
宇文容上前抱住赵王的双腿,“父王,既然陛下直言要赵王府为君主分忧,既然定要让我们赵王府的女儿和亲突厥,赵王府莫敢不从君命,可赵王府并非只郡主一个女儿,容儿请求父王,带着女儿进宫面圣,女儿会当面苦求帝后,求陛下和天元大皇后娘娘恩允宇文容替姐出嫁和亲突厥。”
“不,不,王爷,容儿她失心了疯,王爷您万不能听她所说……”侍妾燕忱瘫着身子死死抱住宇文容。
燕忱嚎啕大哭,她突然感觉将要失去这个唯一的女儿,知女莫如母,她知女儿虽性子柔顺,可骨子里却是个烈的,若拿定了主意,断难回头。
宇文容确实打定了主意,郡主宇文芳远嫁番邦,届时王府里辰夫人一手遮天,必会逼她下嫁,甚至“押”着她进姜三郎的门送上那纨绔的床,与其被那个有一妻六妾的纨绔玩弄毁了终生,不如就此远嫁塞外,总能为娘亲燕忱求个恩典封个诰命颐养天年,为郡主姐姐争取时间嫁个有情郎,为三妹妹留住庇护之人,纵然她痛苦煎熬死在异乡也可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