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黑雕凌厉而凶残的眼睛盯视下,白衣人却视若无睹般悠悠然喝一口酸涩的马奶子酒,动作斯文而从容。
白衣人三十余岁的年纪,五官俊美眉眼狭长,目光中精光闪烁透着傲慢隐着算计,挺鼻薄唇,唇边一抹笑意显得悠然自信。他身着一袭天蚕雪缎暗龙纹的长衫,束着金丝九龙斗珠盘扣腰带,腰间垂着的金丝绦上挂着一枚雪白如凝脂的飞龙宫涤,一袭白一件饰物,看似简单,却彰显着华贵之气。
盘腿坐在矮茶几的客位,白衣人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粗矿的银质酒碗,抬了眼帘扫向守卫在门旁的大黑雕,大黑雕一动不动不错眼珠的瞪视着他,若不是那对儿黑沉沉的圆眼射出的凌厉让人无法忽视,还以为那只是具装饰用的黑雕皮囊,迎着白衣人不以为意的对视,大黑雕脖毛轻乍双翅微动,似下一刻便要凌空而起飞扑上来。
白衣人收回视线看向坐在对面脸上挂着黑色面纱的女子,虽看不清面纱后的容颜,可那额前挂着的细密珊瑚珠串下隐现的几块儿红斑透露出这面纱是用来遮丑的,面纱后的那张脸怕是不忍目睹。
白衣人微笑道:“锋爪利喙又得空中猎袭优势,左夫人,你这黑雕可胜过数名身手不错的护卫,这只黑雕是鹰奴刚驯服的?”
左夫人勒兰难一挥手,将两名侍候在旁的婢女打发了出去,而后回转目光冷冷道:“北齐国君,今日可是大可汗的好日子,迎亲夜宴上有的是美酒佳人,你来我这儿不只是为喝一杯薄酒聊这只黑雕的吧!”
白衣男子正是北齐流亡国君,高绍义。
北齐自被北周武帝灭国后,流亡国君高绍义便逃往漠北突厥,歃血为盟交好突厥大可汗佗钵,联络旧部招兵买马,静心蛰伏以待它日卷土重来挥兵中原雪耻复国。
而突厥本就野心勃勃窥视中原,若它日铁骑挥军中原,如有北齐流亡国君这个马前卒何乐而不为之!
勒兰难是大可汗佗钵的左夫人,她十五岁便成了佗钵的女人,伴在他身边二十载,深得佗钵的宠爱,生一子即暌息王子。
左夫人两个月前突然得了不知名的怪病以致全身起了红斑,虽不痛不痒的却是面目全非令人看着生怕,大喀木为其驱邪后向佗钵进言将左夫人迁出王庭养病,生怕被传染的佗钵依言将左夫人送到离王庭较近的虎丘休养。
养病的这段时日左夫人勒兰难是又难过又窝心:莫名其妙得了怪病无颜见人不说,北周又送了个年轻漂亮的公主来和亲,夫君佗钵初时还打发了人来探望宽慰她,这十几天倒好,好像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
年轻时美丽骄傲的她也曾巴巴企盼着成为突厥大可汗身边的“可敦”,成为这漠北草原真正的女主人,无奈她成为佗钵的女人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妻子,更有五六个他宠爱的女人,佗钵爱他的妻子,因为他妻子身后庞大的部族势力是他夺取突厥大可汗之位的助翼。
这么多年勒兰难争过抢过,可也只是他身边尊贵的左夫人,整整二十年,他身边宠爱的女人被她一个个消灭于无形,或被冷落或被关押或被处死,包括他一年前突然暴卒的发妻,绊脚石已除,勒兰难又看到了希翼之光,谁知这个男人转眼就和北周联了姻。
二十年来她逼着自个儿沉下心来倾尽心力算计争取,她付出女子最美好的韶华还不够吗?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她等不起也已没了这耐心!
左夫人腾地起了身,那乌黑明亮眼睛中喷涌而出的不甘和愤怒甚至触动了那头一直纹丝不动的黑雕,黑雕锋芒利爪一紧,黑沉沉的眼球蓦地一转,可旋即又盯住了高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