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凄厉惨呼,法杖已深深插进喀日勒的前心,喀日勒张着的嘴颤动着,暗红的血溢出嘴角滑落而下。
迎着喀日勒凸努血丝弥漫的瞳子,面无表情的大喀木手下又暗使力,法杖又深了几许。
喀日勒尚挥在空中的两手,无力而落,倒下之前,不甘的眼睛看向已提马离得远远的佗钵。
大喀木走上前,半蹲了身子,微低头,垂了眼帘看着将要死去的喀日勒,面无表情的脸忽露了狰狞,咬牙切齿低声着:
“本想放你条生路,你偏要找死!”
“你不是想知道巫屠在哪儿吗?”大喀木阴鸷的瞳子忽的露了笑意,笑得轻蔑又沉重,似有似无的看了眼手中法杖,声音森冷,“他就在这儿,他就在这儿眼睁睁看着我杀了他心爱的大弟子!”
喀日勒已了无光星的瞳子霍地一闪,直勾勾盯住插在自个胸前的法杖,目光顺势而上,定在法杖顶端那颗白森森骷髅上……
骷髅黑洞洞的两眼窝正正对着他,幽黑空洞,似在无言诉说着什么……
“师父!”一声低泣孱弱的几不可闻,死不瞑目的喀日勒乌沉沉的瞳子尤直直的望着白森森骷髅。
“你到底是谁?什么人派你来的?苦密杆是谁?”大喀木大声道,装模作样的还推了推已没了呼吸的喀日勒。
末了,似无奈般摇了摇头,慢慢直起身,漫不经心的将深入喀日勒前心的法杖拔了出来,手微动,法杖底端染血的利刃悄无声的缩了回去,待他再回头时,狰狞色已收,脸上又是一派肃然神色。
佗钵认不出喀日勒,不甚张扬的他跟在巫屠身边并不引人注意,且因体内压制多年的尸毒暴发毁了脸,更让人无法辩认,倒是染史泥傅,自小跟巫屠受教于大巫屠坐下,长大后算计着巫屠之际自是不会放过他坐下几名亲传弟子,他自是能辩的出喀日勒。
迎着佗钵狐疑的目光,大喀木行了个抚胸礼,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大可汗,这假扮萨满之人身中尸毒,为了接近大可汗与我,故意说些我们想听的话,好借机近身将尸毒传给我们,如此亵渎巫屠拿他做幌子,实是可恶!”
“所幸发现及时,不曾让他靠近大可汗,可为了大可汗身体着想,还是让巫医为大可汗熬些去邪毒的药喝,至于方才接触了刺客的几个人……”已给喀日勒定性为刺客的大喀木颇为怜悯的看了看几个吓得白了脸色的兵,加重了语气,“还是先单独关着吧,待喝了药,再看看情形,是否已被尸毒染上,过个三五天就清楚了。”
“在关之前,你们几个先将刺客的尸体挖坑烧了,填土掩埋。”
交待之后,大喀木轻叹口气,声音一顿,又道:“至于我,这几日也不能出入王庭了。”
既然要将喀日勒之事给圆过去,自是要往尸毒上引,引得佗钵怕,引得佗钵恼,才能将疑点遮掩过去。
既然说的严重,既然指喀日勒为心怀不轨欲传尸毒的刺客,少不得要想办法弄死一两个与之接触过的兵,自个儿也要远离王庭几日,如此,才能令佗钵心存的怀疑解开……
果然,染史泥傅这番姿态已令佗钵相信了八九分,毕竟假扮的萨满脸上脓血是有目共睹的。
“大喀木,”佗钵忙道,“你的安危也很重要,千金公主身边的那个御医和宫女池安儿很有些本事,要不叫这两人和巫医们一块儿过来为大喀木看看?”
“多谢大可汗关心,”染史泥傅又躬了躬身,抬起头来似心有沉吟,想了想却又摇摇头:“那位北周的御医虽然有些本事,可这是漠北草原,别说人不尽相同,连这一草一木,一花一果都是不同的,他能治了中原人的病和毒,未必解得了漠北草原的病和毒。”
“至于那小宫女池安儿,先让她尽心为左夫人医治吧,我等确定无事之前还是离她远一些的好。”
“大可汗,”染史泥傅挺了挺胸膛,神色肃穆,“我毕竟是漠北草原上身具巫灵之力的大喀木,这些尸毒,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此时,药香气弥漫的冬儿的毡帐内,云儿回眸看了眼被帐幔遮住的毡榻,里面,隐约现出正盖着薄缎被侧睡着的人儿。
人整个被裹在被中,只露个小脑袋,一头乌黑长发散在被间,遮了露出的小半张侧颜。
云儿来看望病中的冬儿,不巧,冬儿又服下了药正睡着。
掀帐看了看背朝外,睡得沉沉的“冬儿”,见她盖得并无不妥,不扰她安睡的云儿便退了出来,于她,也不敢多做停留,她过了病气倒也罢了,若是因此再过给了公主,可就大大不妙了。
身后两个宫女眼神闪烁不定,见云儿将帐幔放下退了出来,不约而同悄悄松了口气。
云儿回身轻声吩咐着两个宫女:“你们好生看护着,吃食也要仔细着,多备些软糯米粥,”声音一顿,又道,“所余的米粮不多了,便将我那份儿米粮用度与冬儿,还有,若是冬儿病情有什么不妥,要立时报与我知。”
两宫女诺诺的应着,低着头,掩去瞳子里的惶恐不安:云儿的态度代表着公主的态度,如此看重冬儿,若知冬儿昨夜就已被抓走,她们又知情不报,不知公主会如何震怒,可比起公主的责罚,大可汗的雷霆之怒更是要人命啊!
两害相较取其轻,那只有对不住公主了……
毕竟,公主是个心善的,没瞧见连鹰族贱奴都救么,总不至要她们性命吧……
“对了,袁医女呢?”
已走到帐门口的云儿忽停了脚步回转过身,两宫女吓得心“呯呯”直跳,年龄稍长的宫女强作镇定道:“奴婢们不知,不过早上袁医女出去时说了句要检看一下还有没有其它宫女风寒入体,怕病气彼此传开来。”
云儿点点头,转身而去,可刚抬脚,步子又一顿,回过头来,扫视着两宫女:“你们两个,也让袁医女把把脉,怎你们两个的脸也有点红?”
……
待云儿走后,两宫女险些瘫地上,彼此隔空相视,只余不安。
一直沉睡着的“冬儿”忽地翻身而起,隔着帐幔呆呆的看着云儿去的方向,心绪不定:这么做,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