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神速,三月三十日,大元帅领五万骑兵先一步到达和州,与京师隔江相望,其余数十万步兵正疾速行军赶来汇合。负责通传圣旨的兵部尚书林允成毫无音信,既未得到大军回复,亦未见其返归复命,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京中四品以上官员自昨日早朝起,便被天恒这安置于宫中,虽个个惶惑不安,却没几个真正晓得发生了何事。
天恒欲再拟旨,却又找不出适合的人选亲去传旨。正一筹莫展之时,夏十三请旨觐见。
夏十三身负京畿守卫之责,往常亦是无诏不朝,如今数十万大军隔江对峙,他更该坐镇江东才是,怎么反倒跑来宫里?天恒帝不解,得知此事的官员更是不解。
御书房里,天恒帝一脸怒容看着夏十三:“你最好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夏十三一惯的嘻皮笑脸:“为臣是来请旨的!”
“请旨?”天恒帝一愣,既而怒道:“朕可没说要打这一仗!”
夏十三笑道:“臣只是来请个旨意,送去对岸帅帐之中!”
天恒帝盯着夏十三半晌,突然道:“太子在你那里?”
夏十三道:“皇上圣明!”
天恒帝怒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难道不明其间道理?”
夏十三道:“臣却觉得,这一场危局,只有太子殿下方可化解。”
天恒帝静默良久,终于拿起笔来。
……
长江西岸,五万前军驻扎江边,余下大军陆续集结。大元帅帐内,子邶垂首立于岸前,一身白衣的大元帅则端坐于岸前,看着一张舆图,凝眉沉思。
有亲兵来报,四条战船渡江而来。
子邶有些紧张地看向大元帅,后者则抬起头,微微一笑:“是夏十三。”
子邶紧绷的身躯尚未完全放松,大元帅的后半句话又跟了过来:“恐怕他也来了。”
子邶的唇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大元帅道:“你跟了他十几年,心有愧意也是常情,不过,你终究要记得谁才是你的主人!”
子邶垂了头,轻轻道了一声:“是!”
又听大元帅喃喃自语道:“四条战船……是带了兵来吗?”
须臾,战船靠岸,官兵们持起兵器在岸边戒备,却四条战船中只有一条搭了踏板,一个身着紫红战袍的清秀男子高举着双手,笑嘻嘻地高喊:“莫紧张!末将是来接大元帅回宫的!”
官兵们见此人一副无赖模样,皆拿不准他是何人,太子亲卫却是认得的,即刻有人迎上前去:“请夏指挥使移步元帅帐中。”
夏十三毫不客气的点头便走,身后只带了两个全副甲胄加身的兵士,从盔帽到战靴皆是朱红色,这二人的服色官兵们倒是晓得的,是京畿卫的王牌精兵:鲜衣卫!
夏十三带着两个鲜衣卫一路闲庭信步地到了元帅军帐,两名亲卫掀起账帘,夏十三人未到语先至:“过了江便是京师,何必再多扎一座营帐,大元帅可是近乡情怯了?”
帐内,大元帅稳稳坐在案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十三。
夏十三则是先扫了一眼扶剑立于元帅侧前的子邶,嘿嘿一笑道:“子邶兄眼底青黑,眼中血丝遍布,可是奔波劳累,不得安睡?”
子邶紧抿双唇,凌厉的目光越过夏十三,看向他身后的二人。那两人一高一矮,皆微垂着头,子邶虽看不清面貌,但是那人的身形气质却并非一身甲胄能够遮掩的,子邶握着剑柄的手关节泛白,全身不由自主的绷紧。
夏十三突然啪地一巴掌拍向子邶肩膀,子邶嘡啷一声拔出配剑横削夏十三手腕,夏十三手一缩,脚下一划,堪堪躲开子邶的一剑,他嘴里也未闲着,哇哇大叫着道:“子邶饶命!在下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啊!”
大元帅轻笑一声道:“子邶,你太过紧张了!”子邶闻言收了剑,退到一旁,可那只右手却是片刻不离剑柄。
夏十三眉锋一挑,回头冲着高个子的鲜衣卫眨了眨眼,道:“竟连声音也如此相似,你惨了!”
那鲜衣卫因头上戴着盔帽,将鼻子下半张脸都遮了起来,因而看不出表情如何,但他缓缓说出的一句话,却果然与那大元帅八分相似,他道:“子邶,果然是你么?”
子邶身子一僵,飞快地扫了一眼大元帅,而后冷冷道:“你是何人,竟敢直呼本将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