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恒帝盯着凌楚寒,突然发现,在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孩子中,只有这一个才与他最像果断、狠辣,为了达成目的,一切皆可利用,一切也皆可舍弃!
如若不去考虑他的母族,他几乎要为这个儿子而自豪,可惜,这个儿子却偏偏是他绝不能赐予帝位的一个!
凌楚寒冷眼瞧着天恒帝眼中的挣扎,又漫不经心的将这书房每一处隐藏了护龙卫的角落各看了一遍,突然一笑:“父皇是否在犹豫,该不该杀了儿臣?”
天恒帝瞳孔骤然一缩。在他这个儿子的眼中,他竟然已冷血至此了么?虎毒不食子,要有多狠的心,才能下定弑杀亲子的决心?
凌楚寒缓缓走向天恒帝:“杀了儿臣,大可将性命算在沈家头上,便如大殿里那些老臣一般!”
此言一出,天恒帝的目光竟有些仓皇,如此龌龊的心思,被人一语道破,且是被自己的儿子一语道破,即便这个儿子他并不爱重,却也难免觉得心虚和羞恼。
凌楚寒却轻笑一声道:“父皇不必介怀,若是儿臣,亦会与父皇一样做法。利用叛军杀进皇宫的机会,趁机清理朝臣,排除异己。把那些所谓的肱骨老臣以沈家叛乱的名义抹掉,此后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朝堂血脉换成自己人。”
他顿了顿,缓缓走向天恒帝:“所以,父皇是在考虑要不要像抹去那些异己一般抹杀儿臣么?可惜,父皇却又不敢拿太子的性命来赌!”他说到这里,发觉自己的声音微微发抖,他缓了一口气,尽力压制胸口因嫉妒而升起的怒火,冷笑道:“他当真如此重要么?就连你最看重的江山,也重不过他么?”
天恒帝冷笑:“朕的江山,早晚要交到他手里,只能交给他!”
即便明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凌楚寒还是没料到他的父皇会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尤其是此刻,沈家分明已将爪牙伸向他的皇位,他居然还对那个拥有沈家血脉的儿子情有独钟!他如遭重击,却反而是咧嘴一笑:“那么父皇预备如何对付儿臣呢?杀还是不杀?”
天恒帝怒视凌楚寒,突然仰天大笑,笑得悲怆而凄凉。凌楚寒紧紧盯着他,身体紧绷,做好随时应对杀招的准备。
天恒帝的笑声倏然一收,冷冷道:“这其实是你的打算吧?”
凌楚寒一怔,天恒帝继续道:“杀了朕,杀了太子,有沈氏给你背黑锅,这个天下,谁还能与你相争?”
凌楚寒怔怔望着天恒帝,眼中一抹伤痛不着痕迹的归于无形。他一定要拿下皇位,却从未想过要弑父!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那向来对他不屑一顾的父亲能正眼一看、真心一赞,若是没了父亲,那他要这个皇位拿来何用?
凌楚寒平静地平淡地看着天恒帝:“若父皇肯赐禅位诏书于儿臣,父皇定然能亲眼看着儿臣如何中兴东陵,一统天下!”
天恒帝目光复杂地看着凌楚寒,突然想起皇后那被死亡定格的双目,那样的惶恐那样的悲戚……他突然一个踉跄,险些往前栽倒,却被凌楚寒一手扶住。天恒帝的目光停留在那只扶住他的手上,那是一只沉稳而有力的手,正是这只手,终结了一个最不该由他终结的生命!
想到此处,天恒帝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囚禁这个儿子,囚禁他一生一世,永远不让他有知道真相的机会!
天恒帝挥开凌楚寒相扶的手,仓促地转过身,几乎有些狼狈地走到墙边的书柜前,也不知动了何处机关,一排书柜砰的弹开,露出一个可容一人进入的洞口。
“跟我来!”天恒帝率先走了进去。凌楚寒看着皇帝的背影犹豫了片刻,终究跟了上去。
他必须防备天恒帝的杀心,却也不得不跟着他。如果这么眼睁睁看着天恒帝离开,他就完全失去了掌控大局的机会。更何况,他大约能够预见到这条秘道的尽头在何处,他早已在那处布置了人手,只等着天恒帝自投罗网!
此时的宁王尚且不知,他所预见的那尽头处,确已织就天罗地网,却已并非他的布置。而他最为信赖的一队暗卫,此时早已葬身在去往那尽头处的密道之中。
……
陈伐带着一队宫禁卫,扛着沈氏兄弟二人,步履匆匆地赶往奉天门。却在中途遭遇拦截,拦截他的人,却是护龙卫的统领,他的兄弟陈隐!
陈伐对此并不意外。
当皇后出现在金銮殿上,他便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
虽不意外,却很是不解。他怒视陈隐,只问:“为何?”
陈隐静静地回望着兄长,目光中并无躲闪和羞愧,他没有回答兄长的话,只一挥手,身后黑衣劲装的护龙卫便卡住所有出路。当然,这些护龙卫已经不再是尊天恒帝为主的护龙卫,而只是陈隐的亲信。
陈隐:“大哥,把沈成书交给我,我保你性命无虞。”
陈伐丝毫不为所动,仍道:“为何?”
陈隐怒喝:“为何为何!为何我们兄弟要为他卖命?”
陈伐也不再压制怒意,喝道:“陈隐,皇上待你我不薄!”
陈隐呵呵笑道:“不薄?我兄弟跟了他二十八年,这二十八年你我昼夜不分,无休无止,终日都要为他出生入死,可他又给了你我什么?”
“生路!”陈伐冷冷道:“你是不是忘了,是他给了你我一条生路,让我们活下来。”
生路!陈隐一腔的抱怨被这两个字堵在嘴里,苦涩难咽。
陈伐道:“不必拿这些俗物来搪塞,我知道你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