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京城相比，青罗门就显得平静多了。京城的日子每天都不会重样，而这里只有乏味的日复一日。火红的夕阳为玉染山上的青松翠柏平添了一丝温暖，但这些在林珺瑶的眼里却好像是冷冰冰的、无尽的荒原。

此时的林珺瑶正坐在青罗门祈天台上看着太极图上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铜炉怔怔地出神。

“你还在发呆？你就不怕师尊处罚你吗？”林珺瑶眼前这个同她一样穿着黑色道袍，但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眉宇间充满王者之风的人是周国太子周允平。

林珺瑶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怕，是忌惮。”怕么，她现在已经不大会怕了。

面对肮脏的牢房、带血的刑具、狱友的惨状，和冷着脸的主审官员她可是从未怕过。只有割开皮肉，削塑白骨，换上另一个人的容貌时有了一瞬的心颤。这种手术比诏狱中的任何一种酷刑还可怕。

“忌惮？我反倒觉得让人忌惮的不是他而是你。”周允平淡淡地说道。

林珺瑶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还没有让人忌惮的资格。”

“不，你有。”周允平叹道，“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对权柄不是顺服，也不是反抗，而是漠视，完完全全的漠视。”

林珺瑶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识实务了。”

周允平若有所思，淡淡地接口道：“你的确不识实务，但你与我不同，你是李姓皇室年轻一代唯一的男子。就凭这一点，他们也动不了你。”

林珺瑶嗤笑道：“就像你父皇？”

“对，就像我父皇。”周允平干脆地说道，“好了，不耽误你扫地了，我还得回去用功呢。”

林珺瑶既不与他作别，也不打算动身，又继续坐了许久，方才慢悠悠地拖着扫帚，在星光点点的陪伴下开始打扫。

相比于脚下死气沉沉的太极阴阳八卦图，她还是更喜欢变幻莫测的星空。今夜无云，也没有“艳压群芳”月亮，正是观星的好日子。一颗颗星星，好似一颗颗珍珠。林珺瑶不禁感慨：多漂亮的仙女才能配得星空这梦幻般的裙裾。

她回忆着自己年纪还小时，拼尽全力爬上树梢的场景。小小的她努力着，仅仅只是想与它们再近一些，再近一些——尽管明知道最后是徒劳的，但能求一时的安慰也好。最后自然也只能怅然若失地靠在树干上无力地喘息。

拿着扫帚的手顿了顿，她又想起今早师尊陈子末说的那番话：“我青罗门从来不缺弟子，更不会少你一个。你要受得住，就受；不愿意受就走人，没有人会强迫你。我对弟子的惩罚花样很多，只怕到时候你受不住。——你如果要走得话——先想想怎么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吧。”

其实究其原因不过是一个小的纠纷。

林珺瑶本是女子，四书五经空闻其名不知其实。就是读书识字，看的也就是些诗词集子，哪里应得过陈子末的盘考？顺理成章地得了个“殿”，要受罚的。惩罚就是抄写《四书》二十遍，外加打扫太极图。一遍就够了还二十遍？林珺瑶不忿，抛出一块儿砖，不想却引出了一大片玉石。

陈子末虽然这么说，但并不敢把林珺瑶怎么样。正如周允平所说，动了南阳王世子，就是在与整个李国为敌。

“李正歆，我盯了你很久，倒要谢谢你自己给了我这么个机会。”正当林珺瑶随意摆弄着扫帚时，浑厚的男声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林珺瑶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扫着地，口中说道：“你想走吗？我能帮你。”

那人冷笑着，用剑抵住了林珺瑶的后心，道：“我？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