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饮的歌舞升平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林珺瑶回到太子府时已是明月高悬。如水的月华洒在雪地上,使一道道车辙印分外显眼。长安道上踏踏的马蹄声与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不绝于耳,悠远得如同梦呓。
长安城依旧沉浸在甜甜的梦中,但这座城池正中间的巍峨殿宇却并未入睡,红红的灯火张扬地在雪花中摇曳,狂燥地晃掉了积雪制成的棉衣。
林珺瑶隐隐有些不安——明天是不早朝的。
“殿下,别在风口上站着了,仔细伤身。”张仙屿低声提醒道。
林珺瑶蓦然回神,冲张仙屿微笑道:“多谢惦记······咳咳······”突然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今日催动内力与人打斗,难免触了旧病,况且久不服药,这次复发更是非同往日。
张仙屿见她脸色煞白,浑身冒汗,不由得也慌了神:“殿下······”
“我的医术是顾云溪手把手教的,大抵是不会错······我恐怕只有百日之命了······”林珺瑶凑在张仙屿耳边,用无限哀凉的语气说道。
太子回到府中病倒的事天还未亮就传遍了京城众达官贵人的府邸。一时间,巴掌大的长安城竟冒出了数十位“名医”,还有无数的珍贵药物。
对此,林珺瑶一一谢绝了。她只对自己没有考虑后果的行为而懊恼。尽管张仙屿并无害自己的心,但有心之人亦不在少数。一个只剩下不到半年活头的人,又有什么价值?
捡来了命似乎真是贱卖。换太子这个行为,安在李昌平和李昌图兄弟俩任意一个的身上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在这场战争首先要被拉去当炮灰的就是她林珺瑶,其次是张仙屿,然后是张寒······甚至是顾云溪,再加上前日那个为她看诊的御医,所有的知情者都会被不动声色地铲除,也许连黄土陇中连具微薄的尸身都留不下。
想想皇帝对定宜公主的态度,森森的寒气从林珺瑶的脊梁骨中渗出。可她却很享受这种异样的感觉——这条命,这口气还在。凭什么要坐以待毙?
“真无药可救了吗?”在林珺瑶寝宫的一角,那个蓝色的身影悄然而现。
林珺瑶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地笑道:“毒已入骨,无药可救。”
张寒默默走到宽大的梨木桌案前,低头望着这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只觉得心如刀割。
林珺瑶背过脸去,如玉的手指扒在桌子上,颤得厉害,犹如半连半带挂在树上的枝桠,随时都可能倒金山、倾玉柱。只听她轻声说道:“张大人,再帮我办最后一件事吧。——户部侍郎还是顾云溪?”
“是。”张寒不假思索地沉声应道。
“那······”林珺瑶缓缓起身,在宽阔的大殿中踱步,“你派几个亲信悄悄查一查别处涉及户部账目出入的记录,将进账出账核算一下,弄清楚国库到底有多少亏空,没必要留底······还有就是户部官员的底细必须搞明白······再派几个得力的人盯紧国库。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大家都得死。办好之后千万来找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