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的国运在永祥年间走入了低谷,内乱初平,南方水灾又至,屡派大员治理未妥;北方甲兵尚在浴血奋战,传回的只有写满节节败退、丢盔弃甲、伤亡惨重……诸如此类表示情势如何如何危急的求救文书。
再加上太后、静恒大长公主两件耗资千金的白事,和建康公主出嫁的红事,偌大的国库竟着实空虚了下来,连朝庭官员的俸禄也只能勉强应付。
现在又添了依然公主的红白“喜”事,颇有雪上加霜的意思。
但李昌平却乐此不疲。说他是个昏君吧,偏又精明的很,权谋手段令人望而生畏,若说他是个明君,那就更不着边际了,别的暂且不说,把国事当儿戏一条,就够他遗臭万年了。
此刻他正静静地站在毓元殿外,看着对姑表姐弟的互动。
顾云溪也知道了?还真是出好戏呢!透过雪白的窗纸,他仿佛看到了依然公主状若疯癫的模样。
“弟弟,我害死了林氏,你是不是恨毒了我啊?一个捡来的孩子有什么用?白白污了我们顾家的清名!——记住!你的爹娘,我的母妃,包括林氏的养母都是俞家人害死的!找到那个俞姓的孩子!杀了他!要他永世不得超生!”依然公主的声音穿过窗格,直击着李昌平的耳膜。
冷笑之后,李昌平悠然推开了轻巧的殿门。
“吱呀——”一声,明黄色的龙袍带着刺目的光辉遮住了春日的暖阳。
“陛下……”什么名士风度,现如今也已烟消云散了。顾云溪感受到的,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俞家大少爷已经咽气了。”李昌平淡淡地说道。
“我的死期也到了,是吗?”依然公主微笑着,轻轻**着大红喜服上绣娘们连夜赶出的“寿”字图样。
李昌平刚要说话,便见一个慈眉善目、身着寒酸的老和尚从门口进来。
那和尚见了皇上也不行礼,只是拉着依然公主的手瞧个不停,摇头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圆心师父,你又来做什么?”李昌平盯着这和尚看了约么有一杯茶的功夫,满面不悦地问道。
听李昌平如此说,顾云溪才知道眼前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情痴”圆心大和尚——除了李昌平外唯一可以在宫中自由出入的人。
圆心也不在意,冲李昌平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这位施主天生凤格,是皇后之命。如若与俞家大少爷为配,则主俞氏后人必出帝王。还望陛下三思而行。”
李昌平波澜起伏的目光渐趋平静,“皇后之命?俞大少爷一死,俞家还有后人吗?”
“陛下,有没有您心里清楚。”圆心安然笑了笑,沉声说道。
李昌平诡谲地一笑,幽幽地说道:“圆心师父,您觉得您这么做是在帮她吗?”
“爱可以超越任何的财富,而这是帝王家所容不下的。”圆心叹了口气。
当年已是一国之后的俞花浅为了保全俞少期而把自己这个只会在她耳旁聒噪不休,又无门第的书生打入天牢处死,尽管她的眼神告诉圆心,她对圆心并非无情。为了这个眼神,也为了能让俞花浅痛定思痛,他选择了宫刑,成为了人们口中贪生怕死的代名词。
圆心从来没有为眼睁睁丢了锦绣前程委屈过,但当俞花浅如数九寒冰般的嫌恶神情从珍珠似的眸子中溢出时,他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