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朝的路出奇地平静，雄壮的通兰山再次撞入了众人的眼帘。来的时候一大窝人狼狈不堪，回的时候几人几马赫赫扬扬，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行至山脚下，从队伍的后面闪出了一小群人，这群人如朝圣般抬着什么事物向通兰之巅进发。是由林珺瑶、欧阳贤等为欧阳澈送行的同僚组成的。

作为处死欧阳澈一事的最大得利者，林珺瑶能做的只有跟着沉静肃穆的人们默默地表达着自己的哀思。

俯瞰雪域，山脚下黑色的小溪不知不觉停止了流动。就算是有些许不同的声音，也会立刻被群山所掩盖。

现在，林珺瑶在军中有着绝对的威信，而这威信是用一滴滴血、一条条命换来的。

目的地是横在圣女峰与圣君峰之间的殉情谷。在这条深不见底的银色裂谷中，欧阳家的祖先与一个水晶似灵透的女子从容跃下悬崖相拥而亡。而现在，它又成为了另一位欧阳氏英雄永恒的归宿。

某种情况上讲，欧阳澈之死也是在“殉情”，殉他心中的军旅情。史书工笔只会脏了他的名字。

雪越下越大，风也怒吼着，压过了众人粗重的喘息，几乎要扯开裹尸的皮革，将那英武而平静的面容和身首分离的可怖昭示于天地之间。

围着白茫茫大地上的一个黑点，众将领跪成参差不齐的圆圈。在这样静默而又肃穆的场面下，撕心裂肺显得不值一钱。

最后，脸、手都冻得通红的人们将尸体抛下悬崖，送他们的朋友最后一程。

没有半分犹豫，在欧阳澈隐入深渊的同一时刻，众人转身下山。朋友豁出命去守护的东西要是在他们手中灰飞烟灭，那他们就真是禽兽不如了！想必造化生来就是弄人的，在李国军中上上下下人同此心之时，那抹熟悉而欣长的身影正如碑石般傲立路中——正是张寒。

张寒转身，幽若古井的眸子中闪现着不亚于暗夜的光华，但其中蕴含着的，却是似火的憎恨。

“张寒？你没死！”林珺瑶又惊又喜，如同大地遇甘淋，心里的沉闷登时就散去了一半。

张寒身上的杀气却蓦地飞起来，整个通兰山都为之动摇。

欧阳贤见情势不对，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张大人一去不归，倒叫兄弟好想。”

张寒也不答言，拔剑就朝欧阳贤刺去。尽管林珺瑶急上前扯住欧阳贤的衣袖，长剑终还是贴肉而过。

“你疯了吗？”林珺瑶直直地盯着张寒的眼睛，失望如铅一般灌入了她的躯壳，连动动嘴唇都觉得无比吃力。

张寒不答，行云流水似的长剑无声地攻了过来。林珺瑶慌忙御剑相迎，一面打，一面说道：“张寒！你干什么？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你杀了我的妻子……”张寒说得咬牙切齿，猩红的鲜血隐隐从牙缝间渗出，疯狂犹如地狱修罗。

“嘿……”林珺瑶摇着头，纵声长笑，“你的妻子？恕我眼浊，我可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