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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第二天,皇帝并没有因为大婚而赖床,相反的他起了个大早,倒是张嫣昨晚被折腾了大半夜,还沉沉的睡着。穿戴了皮牟衮服之后,皇帝召见内阁群臣与乾清宫。

皇帝对群臣说道“固原镇兵情似火,一刻也不能耽搁。朕虽新婚,照理应该多留孙老师些时日,但奈何拿群乱兵叛将不消停啊。”

孙承宗出列奏道“臣愿替皇上收拾西北乱局。”

皇帝笑道“孙老师说的好!的确,这场兵变绝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三边总督杨鹤等人查办诸边贪将,早已将边关的骄兵悍将们给惹出了火气。朝廷此次戡平的不仅仅是一个固原镇,而是整个西北边关!一定要将这场西北乱局扼杀于方兴未艾之中。”

孙承宗领旨。

皇帝拉着孙承宗的手嘱咐道“朕命你为西北诸边督师元帅,非但节制西北诸边的全部兵马,而且也一并总领西北诸省诸边的财政民政事务。另外,固原镇是战是和,孙老师到了前线也可酌情自作定夺。”

闻言,孙承宗感动的又要跪下,却被皇帝给阻拦了。其余阁臣也是面带羡慕之色,如今看来,皇帝对于孙承宗的新任并不亚于徐光启!皇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将几乎西北诸省诸边的一切军政大权都交到了孙承宗手中!这是大明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实权职位!

皇帝问道“孙老师决定何日誓师出征?”

孙承宗答道“臣与诸军业已就绪,只待皇上一纸诏令,便可提三尺剑平定乱兵,除暴安民,戍境保边。”

“好好好。”皇帝大喜道“既是如此,那么明日便率师开拔吧。”

孙承宗答道“臣领旨。”

皇帝精神振奋,他面带喜色的走回座椅之上,思绪却已经离开了京城,飘荡到遥远的边疆去了。即位以来,皇帝不敢说夙兴夜寐吧,也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是皇帝天性如此吗?不!相比于一位为人称颂的明君圣主,皇帝更想像一位昏君那样酒池肉林的肆意快活。他之所以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欲望,实在是被逼无奈。

他不是秦始皇、汉武帝,那种刚登基就手握雄兵百万,国库里的串钱的绳子都腐烂掉了的“皇二代”。始皇帝有“六世之余烈”、汉武帝有“文景之治”的积蓄,可天启皇帝有什么?有一个二十多年不上朝的皇爷爷,有一个登基不到一个月就纵欲过度,暴毙身陨的父皇!

皇帝没有始皇帝、武皇帝的幸运,可两位先皇先帝面临的困难皇帝却是一样也没有落下始皇帝有山东六国合纵的威胁、武皇帝内有诸侯王兄弟倪墙,外有匈奴人虎视眈眈,而天启皇帝也不遑多让天灾人祸,起义叛乱糜烂于内,女真、蒙古、荷兰海盗环伺于外,真可谓内忧外患。

这世上哪有什么明君圣主,都是被逼出来的。

皇帝不想像夏桀、殷纣那样被人攻破都城而死,所以他能做的只有抗争!

半年来,皇帝苦心孤诣的布置了很多措施,现在他终有有机会吐露自己的獠牙了!此战一定要打胜!这场平叛战争的政治意味远大于军事小皇帝需要一场实打实的胜利来向朝野的政敌们立威,同时也向摇摆不定的骑墙派们释放出强烈的信号朕有雄才伟略,卿等何不速速从龙?

皇帝正美滋滋的意淫着,叶向高却不合时宜的站出来,进奏了一件跟西出平叛毫无瓜葛的事情。

叶向高说道“臣有本要奏。”

皇帝道“讲。”

叶向高道“皇祖诸子、先帝诸弟,瑞王、惠王、桂王已壮,按照祖制,应当裂土封王,以全亲亲之义。臣斗胆进言,请皇上下旨赐予三王封地,打发三王出京。”

皇帝挑了挑眉,不悦的问道“叶阁老收了三王不少银子吧?”

叶向高跪倒在地道“臣不敢。三王何其尊贵,又何必贿赂老朽?”

皇帝道“不能吧,若是没有好处,叶阁老为何执意上奏这个封王策?朕记得上一次叶阁老上的折子是封王及三王就藩折,是也不是?好嘛,叶阁老倒是比朕更关心朕的家事嘞。”

叶向高低着头,答道“臣知罪。”

皇帝扭过头对魏忠贤说道“宣三王入宫,就到这乾清宫里来。”

吩咐了魏忠贤之后,皇帝又下诏赐宴,“诸位阁老起了个大早,想来都没有用膳吧,那陪朕一起吃点好了。”

诸位阁臣连忙叩首谢恩,能和皇帝一块吃饭,自古以来就是无上的荣耀跟褒奖,诸臣不能不领旨谢恩。罚可以避,赏却是难逃。

很快太监、宫女们端上桌椅板凳,以及一碟碟家常小菜一碟青菜、一盘盐水豆腐、两颗盐鸭蛋、一碟辣白菜以及两碗大米饭、一盏绿豆汤。

阁臣们抓起碗筷盯着身前的粗茶淡饭面面相觑,实在是提不起丝毫的食欲。他们纷纷偷瞄向殿上的皇帝,见皇帝桌前摆放着的也一模一样的饭菜,这才心服口服的将青菜豆腐往肚子里拔。

吃着吃着,叶向高忽然哽咽起来,他两眼浑浊,泪滴大颗大颗的砸落在饭桌上,惹得刘一燝、韩熿、朱国祚、徐光启、王象乾、孙承宗等人侧目望了过来。

皇帝似乎也被叶向高的异样所吸引,便放下碗筷问道“叶阁老,是御膳房的手艺太好的缘故吧?不然何故啜泣落泪?”顿了顿皇帝又自鸣得意的笑道“不瞒诸位阁老,宫里的厨子一个个都神乎其技,即便是最寻常的食材,到了他们手里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叶向高起身,朝皇帝恭敬的答道“臣哭泣并非是因为饭菜美味香甜的缘故。”

皇帝蹙眉问道“那么叶阁老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叶向高哽咽的答道“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啊,可急死朕了。”皇帝不满的嚷道。

叶向高抬手摸了把眼泪道“臣实在没有想到,皇上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平日里竟然只吃这些粗茶淡饭。皇上是君,老朽是臣皇上是父,老朽是子。臣子见君父食此粗茶淡饭,又怎能不沉痛自责,又怎能不泪染衣裳?”

闻言,皇帝到没觉着什么,倒是刘一燝、韩熿等人听得自惭形秽,也慌忙抠了抠嗓子眼,硬挤出两滴眼泪来。

皇帝叹了口气道“各省连年灾荒,饿殍遍野,朕忧心民生疾苦,又怎能吃得下大鱼大肉?更何况国库空虚,皇祖二十多年不临朝,如今朕冲龄即位,重振朝纲,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朕又那里敢铺张浪费呢?”

叶向高刚止住哭声,现在听皇帝这么一说,便又落泪了,他说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怎可食用这些饭食。皇上,老臣恳求皇上从今以后不要再发放俸禄给老臣了,皇上就拿老臣的俸禄多买些肉食吧,皇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只吃这些,长此以往可如何了得啊。”

皇帝摆摆手笑道“宫中用度可不差叶阁老那点儿微薄的俸禄。再者说,你那点儿糊口的俸禄都给了朕,你却是如何过活?”

叶向高动情地答道“臣还有一群子孙可以赡养臣,另外,臣家中尚有两亩薄田,皇上大可不必替臣的生机忧虑。”

皇帝点了点头,向其余阁臣说道“叶阁老是个忠臣啊。”

闻言,刘一燝、韩熿等人也纷纷上奏道“臣等家中也有薄田!皇上也将臣等的俸禄拿去吧。”

皇帝嘴角一抽,但面上仍不无感动的说道“诸位阁老都是忠臣啊。”顿了顿,皇帝说道“你们的心意朕都知道了,但你们都是朝廷栋梁,国家股肱,朕恨不得对你们掏心掏肺,又怎忍心要你们的银子。”

就在君臣之间打的一片火热地时候,许显纯走上前来说三王已在殿外候着。皇帝如蒙大赦,连忙下令让三王进殿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