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把脸藏在了头发里,身体略有些发抖,不再说话。
男人的行为让我感到疑惑,我想不止是我,还有他的妻子以及在场的所有人。此时大家和我都在等待村长的回应,完全升起的太阳正好把大家都照了进去,只是属于我的那一点点阳光被窗眉给抢占了去。九月的风与太阳互相配合把大家的脸吹得如被一只大手温柔抚摸一般,大家的衣裤都吹得不成形状。只要是经常出门的人都会知道当这股风吹来就说明一天的时间已经即将过去了一半,那个房顶上直立的烟囱都即将冒起香香的白烟,做农事的人和在外玩耍的大人小孩都会不约而同地顺着几条田地中间的道路回到自己的家中。
村长好像把针对此次事件的处理会议开在了今天,人群中已经慢慢有人离开,也有人找了干净光滑的石头坐在了上面,离开大多是女人,她们要去做午饭,让炊烟升起。男人无聊地想要和其他人来一盘麻将或是扑克,毕竟现在大家都放下了事情来凑这个热闹。我家的厨房已经传来了呲呲的刷锅声,我的肚子随着刷锅的声音也开始叫了起来。
幸运的是有这阵凉爽的风,大家焦急的心还没那么强烈。更幸运的是村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村长已将要宣布会议的结果,看来村长也是耐不住肚子里的那股饥饿感想要尽快的赶回家吃饭。
助手向那个第一个发现老头死亡的男人挥手让他到村长的面前,男人安慰了下女人便离开人群来到村长身旁。只可惜他们的对话在我的位置上看只是动了动嘴唇,不仅是风声还有众人的哈欠声把他们对话的声音都掩盖殆尽。
当村长把会议的结果传达给了那个男人后就和助手一同离开了,此时有人提出要开电瓶车送村长他们回到村中心,村长拒绝了他的好意,那人也没有坚持下去,或许是他看到了对岸正行驶过来的戴着一阵烟尘的小轿车。那辆黑色的轿车在村里是稀罕物件,这个铁做的壳子比我们大家的木壳子或塑料壳子可好看了许多。大家看着轿车消失后便三五成群地离开了老头家,只有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还站在原地,女人望着男人等待着结果,男人收到了结果却不知所措,由于他背对着我所以我没看到他的表情。那个男人无视其他人的提醒,挪动了几步随后开始了奔跑,他向着那阵烟尘的方向跑了不到五十米就停了下来,继续望着那阵烟尘。
我也看向那阵烟尘,烟尘把太阳挡了起来,虽然人群已经散尽,但那阵烟尘让我不知道早晨的雾到底有没有散尽。
男人转过身走了回来,他看到了正趴在窗台上观摩他们的我,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正是因为没有表情所以我才知道他是对村长会议结果感到无法接受和烦恼,我与他的心情是一样的,等了一个上午的大家连个结果都不知道。我面无表情的下了楼梯,到了一楼时我有一种想要问问村长到底跟他说了什么的冲动,脖子上的肉不受大脑的控制已经开始往那个男人的方向扭曲。不过我自然是不能问的,目前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不能问,我必须要与这个事件撇清所有的关系。
这件事解决了吗?村长对男人的密语我无从知晓。村长的解决方案是什么?男人为什么要追跑村长的车子?如果有了解决方法,那村长的下面准备做什么?我绞尽脑汁花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也只能列出这些无聊的问句。我开始害怕白天,白天让我畏畏缩缩,若是晚上去问那个男人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发现了。白天询问会被人看到,晚上会出现恶鬼。不过我想恶鬼通常不会结对出现在人间害人,它们总是如此的桀骜不驯、特立独行。晚上时我只要不要回头看一直走就不会遇见它们,我想要冒一冒险去问问那个男人,或许他会告诉我并且不会告诉其他人我与他的事情。
我在这里从未在晚上出过家门,若是想要探索未知的风景地点最好还是要在白天,晚上总有不便之处。我不知道母亲晚上是否会出门,我往常吃过晚餐后上楼写作业或看电视节目,然后母亲会在十点钟催我睡觉。如果母亲晚上没有出门的习惯,那肯定也不会允许我出门,那我只能自己找到出门的理由。
晚餐过后一如往常地回到了我的房间,不断地观察着四周找寻着能够出门的条件。如果现在电视坏了我就可以叫母亲去找会修理电视的人,而我则可以趁这时出门,但是转念一想,母亲不会因为电视坏了便夜晚外出,更何况是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家中。或许我爬到窗台然后跳下去,这样母亲就不得不慌张地去找医生,而我就可以挣扎着起来匆忙地赶往今晚想要到达的地方。
不行,这两种方法都不行,都过于想当然。我家门外都是泥土地面,摔下去的声音或许无法惊动我家人。我感觉到原本偌大的空荡的房间竟开始变狭小,脑壳也随着房间的变化也越来越小,脑子被包裹得越来越紧。胸口被一只手掌紧紧抓住,手指快要钻进肉里碰到骨头。我晃晃悠悠地走到房间门前把把手扭开离开了房间。我站在房间外,背对着房间,感受到房间里原本即将汇聚在一起的墙壁霎时便相互分割成原本的形状。
焦虑的精神开始愉悦起来,若是现在以外出放松心情为借口请求出门势必会被母亲呵嗔道“你个小孩子放松什么心情啊。”有人说道“凡事必有至少三种以上的解决办法。”这可叫我为难,算了,那我再想想,不过只限于这次,以后我再也不相信这句话了。
紧张,重要,危险,愁闷。心情越紧张,肉体越紧绷,这些感受便像白开水滚滚地向下半身淌去。我本能地朝厕所走去,当尿液滚滚地涌向便池时,狭窄的厕所竟变得比世界还要宽广。那些不好的东西进了废物容器后我的脑子仿佛也豁然开然,或许厕所坏掉会是个好办法,母亲自然如之前所说的不会因为厕所坏了就长途跋涉地前往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我也不需要因为不认识修电视的家而在家中坐以待毙,我可以向母亲申请出去到家门口的简易厕所方便,在苛刻的人也不会禁止人有三急。
虽然我母亲的房间也有马桶,但或许是马桶不卫生,所以当家里来客人时,母亲会假借马桶坏了为由让他们出去方便。我按下开关将废物冲去便下了楼梯,楼下只有微弱的几条的光线,这些光线是从我爷爷奶奶房间传出来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灯光如此微弱,是电灯泡坏了吗?厨房的灯是熄灭的但里面的钨丝却还微红的,说明这盏灯刚刚被人关掉,我重新打开灯,发现晚上用过的盘子和碗没有放在碗柜里,而是马虎地摆在灶台里。锅里的洗碗水还是热的,灶沿上放着一摞碗大概有三四个,都是吃饭的碗,装菜的盘子在锅里未清洗,洗碗的抹布邋遢地搭在未清洗的盘子上。
母亲是遇见了什么紧要的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