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北斗呵呵笑道:周兄想要怎样,请明说吧。
周龟年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周某今日前来,只一事相求。目注姬北斗,并不开口。
姬北斗只是笑笑,比了个手势,请周龟年继续说下去。
周龟年笑道:我想要姬兄表一个态,证明贵宫无意与大金为敌。
姬北斗笑道:有趣有趣,不知是怎么个表法。
周龟年笑道:我想要李牛两位依然前去赴会,贵宫却须另遣精兵,与我合作,到时里应外合,将洛阳会上那些个乱党一网打尽。
此语一出,满厅立时大哗起来,姬北斗却神色不变,微笑道:若我不肯答应呢?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整个大厅所有的话音都突然中绝,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集在了周龟年的身上。
周龟年却恍若不觉,笑道:久闻云岗石窟是天下一绝,龟年早有志一游,姬兄可肯一尽地主之谊?
姬北斗笑道:值此飘雪之夜,又逢佳客远来,姬某很是开心。
扫视了一下厅中诸人,道:淑礼,你主持一下这边。
姬淑礼却急道:不行,大哥,我要和你同去!
姬北斗怒道:你说什么?还没说完,已被姬淑礼截道:我说我也要去!
姬北斗本来一直谈笑自若,面色如常,被她这一抢,却有些尴尬起来。不唯是他,厅中诸人,除周龟年外,面色都有些尴尬。
苏元心下暗暗苦笑道:周先生只怕还不知道,这玄天宫中,说话真正算话的,并非大宫主。
要知玄天八功虽然驰名天下,但在这些人的心中,却终是姬淑礼的性子更胜一筹…
周龟年浑不在意,也不开口,只是站在那里,笑眯眯的。
姬北斗果然不敢强行喝退姬淑礼,向周龟年苦笑道:让周兄见笑了。
周龟年笑道:无妨,便请二宫主一同移步如何?
忽又道:龟年另有一个不情之请。
姬北斗道:请讲。
周龟年笑道:当日泰山之上,贵高徒无论心机武力,都是技压全场,更看破龟年驱虎吞狼之计,将龟年一番心血,化之东流。龟年很是羡佩,如果无事,还盼可以同去,只不知方便不方便?
姬北斗却没想到他有这一手,看看苏元,方向周龟年笑道:周兄说笑了,若非周兄手下留情,那轮到他来威风?小徒能得周兄如此错爱,真是惭愧。又向苏元道:元儿,你也同来吧。
又道:大升,景元,你们两个将这边看着些。
金大升彭景元躬身答应,四人径向后山石窟去了。
几人方走出不远,只听得马蹄声响,两匹快马一先一后,下山去了。
苏元听得蹄声,面色忽地大变,正要转身奔回,姬北斗已喝道:元儿。
又摇摇头,向周龟年苦笑道:惭愧了。
周龟年从容笑道:姬兄客气了。
姬北斗叹道:大升沉稳,景元老练,但若说到心机脑力,均是不如元儿,周兄好眼力。
又叹道:连这等事也看不破,还想学人改邦立国?周兄未免过虑了。
周龟年笑道:皇命在身,岂敢怠慢?
他二人这番交谈,只教姬淑礼听的如在五里雾中,全然摸不到头脑,拉住苏元,悄然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苏元苦笑道:洛阳之会完啦!那些人也完啦!
姬淑礼奇道:你说什么?他俩不是赶去通知他人了吗?
苏元叹道:连咱们都想得到要去通知他们,周先生又岂会想不到?。
又道:我想这会事关机密,周先生虽神通广大,也未必能有多少头绪,最多知有此事,却只怕还未能清楚头脑,只是…
周龟年已接口笑道:只是他们两这一去,却无疑是在为我指点迷津,只消尾随不放,还怕他们不将与会之人一一为我找出?
又笑道:周某料定你定能看破我心意,特地邀你同来,着实没错。
姬淑礼急说道:你说什么?不行,我要去追他们!方转过身转身,姬北斗已喝道:淑礼,不许去!语声大异平常,姬淑礼微微一震,转回身来,看向姬北斗,满面不解之色。
姬北斗叹道:高手博弈,落子无悔,那有回手之说?
又向周龟年道:比智不比力,这第一局,是周兄胜了。
周龟年笑道:不然,不过平手而已,若是细算,周某仍是小亏。
三人听他此言,都微感讶异,却听得他又道:其实周某对玄天宫的第一个动作,是今年九月,以泰山为饵,想要挑起琅琊王家与贵宫之战,却被令高徒认破,更逼我亮相,后来我虽杀人灭口,镇压全场,但所谋之事,终是破了,那一局我谋划数月,暗中行事,颇耗心力,今日之局,不过略略扳回些许而已。
又道:其实正如姬兄所言,若连我这等布置也看不透,则此等人物,也难为大事,徒然送死而已,拿与不拿,确实也没什么。
说谈之间,几人已走近一处山崖,残月冷照之下,山崖黑糊糊的,只能隐约看到有些轮廓之物,却看不清是什么。
姬北斗笑道:周兄高人,这云岗石窟的来历,该用不着姬某再来多言了吧。
周龟年失笑道:姬兄说笑了,龟年岂能无知如此。
又仰望山崖,叹道:当年昙公发大愿力,要兴此佛地,普渡众生,一干无知俗众纷纷相讥,如今佛地堂堂,那些滋扰鼠辈,却不知身在何方?
姬北斗笑道:但昙公能成此善地,却也还是靠的俗众之力,别的不说,这昙曜五窟的来历,别人不知,周兄不会不知吧?
周龟年斜视姬北斗,过了一会,方道:那边五窟体量巨大,饱满壮硕,可便是传言中的昙曜五窟?
见姬北斗微笑颔首,他又道:周某闻名久矣,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又道:可笑那些个无知莽夫,妄自尊大,自以为是,却不知千载之下,笑名长存。
姬北斗哈哈大笑,:周兄快人快语,深得我心。
姬淑礼虽久居于此,于这云岗石窟的来历,却实是不知,全然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不觉看向苏元。
苏元知她不明,细细说了。
原来当初北魏年间,沙门统昙曜感于天下动荡,欲要大兴佛事,一来感化世人,二来超度亡魂,但时值乱世,寻常百姓,便有心供奉,又能出得了几分力气?他辛苦数年,饱尝艰辛,却仍是一事无成。
若是常人,此刻早已心灰意冷,他性子却极是坚忍,百折不挠,不肯弃去。
这一日间,他偶然听人说得国家之力,可以移山这八个字,呆了半晌,忽地仰天大笑,决意进京说动朝廷相助。
其时北魏一朝,建都平城,便是今日的大同,昙曜孤身入京,也不知历了多少艰难困苦,竟当真说动北魏皇室,授他一道敕令,在京城之侧的武周山上开凿石窟,广布佛像。
姬淑礼奇道:这昙曜也真是个奇人,好生了得。忽又想起方才所言,问道:他说什么妄自尊大,是什么意思?
苏元苦笑道:这个吗,却确实有点好笑。
原来当日北魏乃是和平年间,已是开国第五帝,某一日间,他不知怎地心血来潮,硬说什么皇帝即是当世如来,非要依着历代皇帝相貌铸像,昙曜也没法子,只能由着他,是以这五窟主佛,不仅分外巨大,而且面目之间,与寻常寺间佛像大是不同,眼角眉稍,颇类胡人,
姬淑礼惊笑道:竟有这等事,这,这真是…哈哈。正要大笑,忽地听到周龟年道:北魏以弓马立国,这五人手上,怕不都沾有几千几万的鲜血,虽以佛力相佐,也不能尽去肃杀之气,千载之下,余威尤存,此处真是个动手厮杀的好地方。猛的一惊,收住心神,凝神观看。
姬北斗并无动作,目注周龟年,微笑道:远来是客,周兄请了。
周龟年将背上雨伞取下,打开斜撑起来,笑道:远来是客,故不敢争先,姬兄请。
姬北斗失笑道:雨伞一物,惯能遮风挡雨,使人不见云天,周兄这是逼着我出雷了。
忽地大喝一声,道:天雷震!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周龟年却是全身一震,连退五步,失声道:姬兄好手段。不等姬北斗回话,双足一撑,已是跃在空中。
而此时,姬北斗正大喝道:地雷复!
周龟年脚下的土地应声开裂,碎石块土,如刀如箭,激冲而上,若周龟年仍在原地,只怕这一下便已被穿得千疮百孔。饶是他已跃在空中,仍是被逼得好不狼狈,雨伞上下左右,砸打挡格,堪堪护住身子,衣角上却仍是被击出数个小孔。
姬北斗只一笑,双手忽地挥起,左右旋动,猛地双手一放,苏元早失声道:离火功!
只见姬北斗双手挥出,蓦地里红光大长,直冲出七八尺远,纷落雪花,一近红光立被化为无形水气,比之苏元所用,那真是强到不能以道理计。
姬淑礼却皱眉道:这般用法,锋锐不利,对上周龟年这等人物,根本伤不到他的,大哥怎么了?
周龟年却道:姬兄竟能想到以火生水之法,龟年佩服。
他语音未毕,姬北斗早笑道:水雷随!
耀眼红光,转瞬间收得无影无踪。袅袅水气在这等天寒地冻中,一无外力,旋又冷凝为水,只是,却没一滴能落到地上。
随着姬北斗的笑声,点点露珠,飞旋着袭向周龟年,竟是如影随形,遮天蔽日,周龟年眼见退无可退,怒喝一声,劲走全身,凝住身形,只见那些水珠如渴鸦投水般,纷纷被吸到他身上。
苏元心道:这又怎样?忽地面色大变,只听轰隆之声连绵不绝,那些水珠竟一一爆裂,就如无数火药弹子一般,水粒飞溅开来,周围树木被打的扑扑有声,细小些的竟至由中而折。
苏元暗暗心惊,自思忖道:余力犹有这等威势,周先生他首当其冲,不知被炸成了什么样子?却见水雾散去,周龟年不唯毫发无伤,就连全身衣衫也是好好的。
水雾落地,与方才炸开泥土混在一处,泥泞不堪,周龟年落足其中,鞋袜尽污,他却恍若不觉,只是盯着姬北斗。
姬北斗叹道:周兄好身手,不是姬某自大,当今江湖之上,能接下我这三雷的,绝然不足五人,而能不伤不损者,怕只周兄一人而已。
又道:只可惜,周兄此刻,怕是再接不下第四雷了。
挥挥手,道:江湖若无周兄,姬某必定十分寂寞,至于合作之事…还是算了吧。
周龟年摇摇头,笑道:姬兄若不答应,周某今日决不下山。
又道:这下面一招,可是泽雷屯么?
姬淑礼心道:胡说八道,大哥新创奇招,连我也不认得,你怎会知道后面的招数。
却见姬北斗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