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补之神色微变,道:你是什么意思?
朱燕却不理他,又道:周龟年这一次,想必也不会笨到公然毁去王家,只是暗中刺杀掉王中孤和几名王家长老,对不对?
能够接掌家主之位的人,想来是和你关系不浅之人,而且,也是一个,会采取一种较为稳妥和现实的路线的人,对不对?
刘补之紧紧闭着嘴,似是已决心要用沉默来回答到底了。
朱燕笑道:你的行动,不是为了泰山派,而是为了王家,对不对?
以王家目前实力,确非玄天宫的对手,若是强行为之,到得后来,只怕便是家灭族绝,也未可知。对不对?
所以,你认为,宁可通过别人的手,来将这些淤血肃去,以求让王家能够有一段更为安静和低调的成长,也要好过在一场无意义的恶战中白白耗尽王家的力量,对不对?
其实,你才是最为关心王家的人,对不对?
刘补之默然良久,方叹道:玉女宫的时代,又将要来临了吗?
你真聪明。
你所说的,并不全对,可那并不是你的错。
接掌王家的,会是王天程,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个聪明人。
王家,的确想要接替玄天宫,而至少在现在,王家,也的确不可能胜得了玄天宫。
特别是,在看到象苏元和肖兵这样的年轻人以后…
可是,义父本来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所拟得,本是一个较为稳妥,也较为漫长的计划。
但是,在听说了姬北斗的败绩之后,他的心态,却开始悄悄变化,开始渐渐失去了耐心。
他的眼中,渐渐现出了恐惧之色,他只是以为姬北斗名过于实,他没和周龟年交过手,他不知道,周龟年有多么可怕。
姬北斗不敌周龟年,却不等于说义父就能胜得了他。
所以,我决定,采取一些行动。
我相信,我没错。
不过啊,你说我才是最为关心王家的人,我却不敢当。
我,的确的确,是一个另有主子的人。
我是王家的人,可也是周龟年的人。
去年,他曾以我泰山为媒,试图引起王家和玄天宫的斗争,还好,那一次,他败在了苏元他们的手里。
可是,通过那一次,他却盯上了我。
去年九月间在泰山发生的事,在江湖上流传甚广,朱燕自然也知道一些。
你是说,那一次,你当面怒斥其非,得罪了他?
刘补之苦笑道:若这样就好了,他那是会为了一言之怒就寻滋生事的人?
他看穿了我,这才是他有兴趣的原因。
那一天,我所说的,其实都是假话。
朱燕失声道:假话?你那天说的是假话?
刘补之苦笑道:不错。
其实我怕他,怕得要死。
五大夫剑自大无能,本就讨厌的很。
可是,那时,我忽然觉得,在那种场合,他不会对我出手,能卖个人情给五大夫剑,也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我说了那些慷慨激昂的话。
无论怎样计算,这事都没有风险。我本是这样想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
周龟年竟盯上了我,他说,我很有意思,反应也快。
他对我很好,没有他的指点,我不可能这么快练成浩然正气。
可是,作为代价,我成了他的人。
…
朱燕虽是早觉这次泰山之会透着层层迷雾,却也没有想,背后的真相,竟会这般跌荡起伏,这般扑朔迷离。
原来,如此…
王家以为这是他们对玄天宫的一次行动,却不知道,这其实只是别人对他们的一次计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但是,在刘补之的说法中,仍有一些东西令朱燕难以释怀。
虽是初次见面,刘补之的身上,却有一些东西令朱燕感到亲切和熟悉。
如果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话,那么,他就仍有一些东西还未说出,而唯有这样,才能给一切一个合理的答案啊…
在你的心中,你到底是怎样看待你和周龟年的关系,能告诉我吗?
刘补之极为古怪的笑了一笑,道:你不是想自问自答吗?你说啊?
他的态度并不友好,可是,却全然没有影响到朱燕的情绪,甚至,还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心:
对啊,确实应该是这样的反应才对,这也正是自己会有的反应啊…
你想说你是他的人?可你不是,你只是在和他合作,他在利用你来削弱王家,但你也在利用他来改造王家,对吗?
刘补之的眼中,放出了一道极为复杂的光芒,却仍未开口。
朱燕看着他,道: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欺骗自己,当他们为人收买时,仍会对自己说,自己不是出卖,不是背叛,只是在和人合作,只是为着那些人好。
可是,也有的人,是反过来的。
你就是这样的人。
你宁愿被人误会是个叛徒或小人,也不愿说心里话,也不愿冒险被人当成是文过饰非的伪君子来看,对吗?
你,很骄傲啊…
刘补之看着朱燕,忽然道:你很自负。
他不等朱燕说话,又道:聪明人我见过很多,自负的人我也见过不少,但真正有资格自负的人,其实是少之又少。
朱燕并未回答,她知道,刘补之说这话时,也并未期待她的回答。
他只是在陈述一样他认为的事实而已。
刘补之忽又道:你今天见到了很多事情,也听到了很多事情。
他的笑容,忽地变得极是狡黠,却仍又颇为可亲。
你是聪明人,此事非小,极是机密,你既然知道了,便该想得到后果。
朱燕笑道:想到又如何?在这玉皇顶上,刘大掌门想要杀人灭口,当真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了多少,小女子孤身一人,还敢怎样,还能怎样?
刘补之笑道:你可知道,要封人的口,并不只有杀人闭口这一种方法的。
朱燕笑道:怎么,刘掌门竟想收买我吗?只不知刘掌门想出什么价?我的胃口可一向不小啊。
刘补之走近几步,笑容更是狡黠,道:也不是收买,还有一条路,朱姑娘不知道吗?
朱燕笑道:也不买,也不杀,刘掌门到底想怎样,我可真是猜不…
她的话没有说完。
她的嘴被封住了。
不是用刀剑,也不是利益,刘补之封住了朱燕的嘴,用他自己的嘴。
朱燕本可闪开,也可出手,她的轻功点穴,都要好过刘补之。她手中也有剑。
可是,她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手足无措的,被刘补之抱在了怀中。
这是一种朱燕从未体验过的的感觉,但是…也是一种她并不讨厌的感觉。
当刘补之终于恋恋不舍的将朱燕放开时,朱燕没有动手,也没有翻脸。
她仍是笑着。
笑着问刘补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刘补之笑道:当然知道。
吾便无文,也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朱姑娘只要嫁了给我,自然就不会卖我。
朱燕看着他,一幅很好笑的样子。
你要娶我?
不经父母之命,不由媒妁之言,你就说要娶我?
刘补之大笑道:我非俗夫,君本天人,奈何说这些个陈词滥调来污人耳目?
朱燕静了一会,忽然笑道:那,你用什么来下聘?我说过了,我的胃口很大的。
刘补之微笑道:北地武林盟主的位子够么?
一语出口,两人都静了下来。
刘补之仍是笑着,站在那里,但不知为何,看在朱燕眼中,他的样子,却比白天有了些改变。
他的笑容仍温和,却多了几分豪气,他的神情仍谦恭,却似有狂傲潜动。
这个人,好自信,好狂妄,好深沉啊。
可是,他也好象自己啊…
象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