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秋波偷偷给洋盈盈买了个卧铺,自己买了个硬座。被她知道后,叫他把票换成硬座,这样省钱的同时还能和农秋波坐一起,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卧铺里多无趣。可是,农秋波还是瞒着她没换那张卧铺,为了让她舒服些。毕竟从洪都到播州有将近20个小时,长时间的硬座,并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上了火车后,车厢里也是黑压压挤满了人,已经到了脚后跟挨着脚后跟的地步,每一步都举步维艰。这让农秋波想到,在中国感觉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人和房子。现代化建设搞得浩浩荡荡,到处耸立着高楼大厦,但是可悲的是还是有很多人买不起房子,这是种潜在的具有强大爆发性的社会矛盾房子都空荡荡地立在城市之中,毫无人间烟火的气息,特别到了晚上没有几户人住的高楼泛着阴森森的恐怖气息。
火车启动时的晃动使得农秋波,没站稳,撞了一下身旁的年轻姑娘,农秋波连连道歉。姑娘也理解性地点头表示回应。农秋波将洋盈盈送到她的位置上去以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时,已经凌晨3点了。此时的位置已经被一个60多岁的中年大叔坐着,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皱纹已经悄悄地爬上他的脸,农秋波依靠着座椅的靠背站着。
农秋波对面坐着几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彪壮男子,一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就知道是家乡黔州的人,由于紫外线的缘故,黔州的人生来就偏黑,农秋波也不例外。
在外省读书的这几年,农秋波越来越喜欢外面,特别对自己家乡的火车站有一种深刻的憎恨。每次他从外面回去,一下火车,就感觉火车站的人说话特别没有礼貌。话语中总是会带一些不雅的词汇,比如:我日你妈,你他妈的……等等。
去外面上了大学以后,农秋波就没有想过将来回家乡发展。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在外面扎根发芽,即使将来活不下去,做了乞丐了,也不会回家乡讨饭。
一般来说,大部分人都对自己家乡有一种特别的情愫,但是他却对家乡有一种深深的恨意。这恨意也许是来自家乡的人,家乡的事,也许是其他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农秋波听着对面的人的交谈,睹人思事。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对他影响极深的一件事。
那时候,村里经常几个月不见雨水,每天都是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地里的庄稼被太阳烤得卷了叶子。每年的这两个月,水是最珍贵的资源。农秋波他们的村子里有一股从石头缝里流出来的水,那股水冬暖夏凉,清甜爽口,从未断流。周围的几个村庄靠着那股水得以续命。住在高山上的村民,用马车作为工具,来农秋波生活的村子驼水,没有马的就用大胶水壶背水。因此遇到干旱年代,几个村的村民们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用麻雀的视角看去这长长的队伍像一条巨蛇一般长。
农秋波他们村的村民,为了让自家的水稻苗子能顺利栽种下去,要靶田,靶田需要许多水。水资源有限,邻里之间为了争夺水源,有的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的,有的出口破骂,还有的坚持鱼死网破的态度我没有,你也别想拥有。……
那时,农秋波九岁,上小学三年级。让农秋波映像深刻的是书里面描述的农村人纯朴,相互帮助,包容的品质和他们村的村民区别很大,村支书也不像书本里描述的那样,为全村人谋幸福,甚至还对儿子砍伐村里唯一的森林里的树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书本里的村支书为了村民们的幸福乐意牺牲自己这种事在他们村就不存在。他们村的村支书没有其他职业,却是全村最富有的人家,每个月800元的工资不可能那么富有的,所以村支书的暗手段多着呢。他对书本上的知识开始怀疑起来。
一天,父亲安排农秋波去疏通水源,不能让上游的人把水堵截了。
农秋波沿着水沟一直往上走,水沟里的水流变小了,越往上走水流越小,农秋波小跑着跑去上游。看见上游的水沟确实被一个姓黄的村民堵截了,不让一滴水往下流。这个姓黄的人,是农秋波的长辈,农秋波称呼他黄幺伯。农秋波见状,将水分成两半,让两家都有水流进田里。农秋波不喜欢父亲像别的村民一样为了水大打出手,大吵大闹,他希望父亲和大家和平相处,像书本上描述的那样,淳朴,和谐。
他就守在沟渠处,看着水流进自己家的田里。然后脱掉鞋子,踩进水里,水深至腿弯处。用两只小小的手将沟里的水捧起往天上甩,水面上空溅起一束束漂亮的水花,在空中泛着晶莹透亮的水光,漂亮极了,农秋波笑得天真烂漫,这是每个小孩子都有的天性。
一会儿,黄幺伯从水源处走来,向自家的田里走来,看见农秋波将水的一半往下流,很愤怒大声喊道:“你个小屁孩儿,我在上面辛苦把水疏通下来,你就在这里开个洞让水往下流。”
农秋波有些害怕地说:“幺伯,不是这样的,我爸早上就先疏通的水源。而且我并没有让水全部往下流,给你家分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