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一片片的落下,风嘶吼在西伯利亚的头顶,赫尔曼跟着苏江来到她的宿舍,她也刚搬进来没多久,里面没有什么物件,桌子上放着一本共产主义宣言,这是她刚来时领到的,苏江倒杯热水递给他,赫尔曼没有接受只沉默的修着椅子。
吱呀作响的椅子在榔头和钉子的组合敲击下不再摇晃,他修理的速度很快,苏江坐上椅子左右动了动,加固后椅子稳固许多,不必担心会忽然散架。赫尔曼翻开桌子上的那本红册子,读了两三行便将它扔回原处,椅子修理完毕他准备离开。
苏江叫住他:“喂,喝杯热水再走吧”
赫尔曼走出宿舍不理会她的挽留,苏江知道这样狼狈的他一定无法面对她,也无法面对自己,但这都是历史早已写好的结局,她追出去在他身后问:“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你想说什么?普希金?”赫尔曼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他的声音生涩沙哑,被俘以来第一次开口没想到是对这个女人,他的语调里充满了嘲讽,嘲笑自己,讽刺苏江。苏江早已习惯他的这种变扭,她试图剥开他虚假面具下掩藏的悲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赫尔曼见躲不过她的提问直言回复:“从来没有人欺骗过我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是我自己选择追随元首,是我自己选择参与这场战争”
“你从来没有怨恨过命运吗?”苏江问。
“我们穷尽一生都在与命运对抗,怨恨?那不过是失败者的说辞,我们确实败了,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我们需要为我们发起的冲锋买单,这没什么好说的”
“你想不想问我些什么?你知道我在柏林看到了什么吗?你知道为你们买单的人是谁吗?”是你们的妹妹,母亲”
“我确实有问题要问你”
“什么?”
“你来自哪里?”
“中国”
“我问的是你来自哪一个时间?”
苏江一愣后退半步:“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不是这个时间的人,这没什么好掩饰的,因为以你的格局是根本不可能能宏观的看透战争局势,而且生活中你有太多不合理的细节,不要试图拿你的智商来衡量我的判断”
“是,我是来自未来,怎么了?有问题?不行吗?你以为我想来?”苏江的底气还是有些虚,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的身份居然这么轻易的被看穿。她本就没有出色特工具有的素质,面对以收集情报为生的职业老手,暴露是一个并不丢脸的事情,她这样自我安慰着。
赫尔曼一步一步的逼近她:“那明知道这里是地狱,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你不知道这里的生存条件?”
苏江被逼的一步一步的后退:“我听过,但不知道具体的,好多详细资料没有公开,我不是文史学专业的学生,我不了解,而且你以为是我愿意来这里的吗?”
“那你很快就会经历了,见证者”赫尔曼听到她的那番话,历史,呵,对啊,对于后人来说,他就是历史。
苏江收声凝视着疲累不堪的赫尔曼:“再次重逢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你会后悔来到这里”赫尔曼丢下这么一句话,似是嘲讽她天真不知生死。
“来的路上我就已经后悔,但,兜兜转转还能见到一个熟悉的人真好”苏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笑的出来。赫尔曼显然对她的状态十分不满意:“为什么到这里来,别说是为了建设伟大的苏维埃事业”
“我不来这里做医生,就要去普通的劳改营做囚徒,如果我有的选,我是不会来这里的”
“伊万难道连红十字的医生都不放过?”
“如果是一个与德军有着频繁来往的就不一样了”苏江诚实的回道。听到这个答案赫尔曼沉默了,苏江见他不语低头笑笑:“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你,也怪我自己,我想跟一个人回国,他能证明我的身份,也许还能救我的家人,可惜他死了“
“救你的家人?”
“这是我们国家的故事,我们国家也是历经了百般磨难,先辈以血守土,披肝沥胆,艰难的成长,很复杂,你不懂”赫尔曼没有说话,苏江继续自己的喃喃自语:“其实按理来说我要见证也应该见证我们自己国家的历史,却没想到看到了你们”
苏江无奈的看他一眼:“德国也好,苏联也好,英国也好,法国也好,中国也好,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是人,都是生命,我很糊涂为什么要打来打去,斗来斗去,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话剧”
苏江看着一言不发的赫尔曼:“你说,我是不是得战后综合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