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祖贤反倒觉得释然:“等康儿回来倒好了,那是他的事。只要他同意和英莲成婚,我没意见。”
他们夫妇都清楚,老太太只有敢对儿子使脸子,见了孙子她一点辙都没有。
显然俞英莲也听到了,心里难免有了憧憬,还有莫名的慌乱。尽管她还没有完全懂得婚姻的真正意义,但却隐隐有了一丝期待。就像看见别的男女新婚嫁娶,她含羞中有了要戴上那顶红盖头的念想。她知道迟早都是要做他的女人,从幼小时就已经决定了,一切由奶奶做主,倘若奶奶说可以圆房了,她会很顺从地就嫁了。
转眼就是端阳节,家家户户门楣插艾草。端午节原来叫端五节,“端”是“初”的意思,“端五”即初五。因为唐太宗的生日是八月初五,为了避讳改五为午,从此便有了端午的叫法。又因为午时为“阳辰”,所以端五又叫“端阳”。此日恰是五月初五,因之也称重午。在民间端午节是个比较复杂的节日,起源说法颇多,纪念屈原是最广泛的一种说法。相传屈原投了汨罗江后,人们为了不让鱼儿吃了他的尸首,往水里投粽子喂鱼。
秦地不产糯米,当地人从前也没有吃粽子的习俗。秦人过端阳节避“五毒”则是核心内容。进入夏季,毒虫滋生,疫病易犯,人们大都做“鼓角”,就是用小麦粉揉成面团,再用模子等工具在饼面上刻出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的图案,起到除瘟避毒的象征作用。此外还饮雄黄酒,驱邪解毒,祈求健康。
端阳节在民间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家家户户除了做“五毒”饼,还要做凉粉、甜醅子等冷食,用以解暑。一大早起来,叶俞氏就打发伙计赶着马车到秦城去接读书的孙子。在院子里看见扫地的英莲,她不忘叮嘱一句:“赶紧把荷包给康儿做了,到时好让他戴上。”英莲回应道:“香草早就采集好了,快晒干了。荷包我昨夜就开始绣了,明天一准让你宝贝孙子佩戴了。”听了此话,正欲走开的叶俞氏转身看着英莲打趣道:“他是我宝贝孙子,是你的啥?”英莲顿时红了脸,说句“我哪知道他是我的啥”,转身走开了。叶俞氏还不放过,冲她背影揶揄道:“不心疼自己的男人,当心成了亲有你好的,到时可别找我老婆子哭鼻子。”英莲听了停下脚步害羞地嚷道:“奶奶,您还说。”
叶尔康是后晌回来的,一进家门就先去堂屋给奶奶请安、问好。祖孙俩还没说几句话,英莲就端着一盆清水进来了。叶尔康向她打了一声招呼,说:“这才几个月不见,你都长高了。”英莲脸红扑扑地瞭他一眼道:“快洗洗吧,水我已经兑温了。”说完低垂着头,甚至不敢再看他。见英莲羞涩的模样,叶俞氏故意逗她:“哟,这会知道体贴人,讨欢心了?”英莲用扭捏、嗔怪的语气回了叶俞氏一句:“奶奶,说啥呢。”叶俞氏乐得合不拢嘴:“看,看,还真不好意思了。你前晌不是还对我说你不知道康儿是……”英莲急忙截断了叶俞氏的话,对叶尔康说:“你别听奶奶的,她整天就知道胡说,拿我开心。”说完一扭身出了屋子。
叶尔康不明就里,问:“奶奶,英莲对您说了啥,她挡住不让说。”
叶俞氏说:“她说要和您完婚。”
正擦洗脸的叶尔康猛地愣住了:“她才多大,能说这样的话?”他忽然明白了,“奶奶,这怕是您老的意思吧。”
叶俞氏来了精神:“对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对的?”
“对,您老说得哪有不对的。”叶尔康放下手里的毛巾,走过去给坐在炕沿的奶奶捶背,嬉皮笑脸道:“您就那么急着想抱重孙?赶明天我就给您拿泥捏一个。”
“去,没正行。”叶俞氏打他一巴掌,扭头反问道:“咋,我老太婆早就想看到重孙子,不好吗?”
叶尔康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奶奶,您的想法是好的,可您指望不住英莲呀!”
叶俞氏不明白:“那我指望哪个?”
叶尔康故意逗奶奶说:“英莲还太小,屁股都没长圆呢,咋就能给您生得了重孙。您老要想早些抱到重孙,不如给我娶个年龄一样大的。不,最好大三岁,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嘛,这样我保证不出一年就让您老抱上重孙。”
叶俞氏这才听明白了,这孽障是变着法子胡说八道呢。她警告孙子道:“你小子胆敢让城里的洋学生给迷了眼,看我老太婆咋收拾你。你给我记住了,你的媳妇不是别人,她就是没爹没妈的小英莲。”
“哎,老祖宗,咋又冒出个洋学生来了?这可是您的不对了。您胡乱给我安个洋学生,这又数落我,讲点理好不好?”
“没有就好,我这是给你提个醒。”
“是,您的圣旨孙儿记下了。”
尽管是说笑,但叶俞氏意识到要想让这孽障现在就娶了英莲,根本行不通,看来只能往后缓一缓了。一时她有些神伤,坐在那里不说话。
叶尔康看出来了,轻轻抱住奶奶的肩膀摇着,宽慰道:“奶奶,我知道您的心思,但现在真不是时候。我还在念书,等过两年念完了书,那会英莲也长大了,我们就给您生重孙,好不好?”
祖孙俩的话被窗外的英莲听到了,晚上睡下,她钻进叶俞氏的被窝里,天真地问:“奶奶,康儿哥哥说我屁股还没长圆呢,我在上茅厕时脱下裤子偷偷看了,圆了呀!奶奶,您摸摸,圆不圆?”
叶俞氏噗嗤一笑,搂她进怀里,叹了口气:“唉,傻孩子,你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娃娃呀!”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俞英莲羞涩地把身子缩进被窝里,为自己幼稚的话语感到耳朵都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