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沈钰身边清净了,她再也没有去过树林。
但就因夜晚刘觉民他们救了沈钰,这让“眼睛里藏着东西”的人多了怀疑:这黑灯瞎火的,他们几个大男人深夜躲在林子里干什么?
刘觉民他们也警觉了,感到了背后不怀好意的“眼睛”。暂时他们停止了聚会,但私密的活动仍旧不会停止。即使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要表达什么。要么擦肩而过时,一个小纸条悄然传递到了对方手心。既然地火已经燃起,怎么可能熄灭。
但他们是手无寸铁的学生,不能往枪口上碰,保护好自己就是为了更坚强的战斗。他们时刻等待着,准备着,谋划着,终有一天那熊熊的火焰会和岩浆一样喷涌而出。位卑未敢忘忧国,古人尚且有如此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更何况我辈学子乃堂堂深受新思想“浸染”的时代青年,又怎能忘怀。
如歌的岁月,远方充斥着弥漫硝烟的枪炮声,还有遍地的鲜血;芳华的青春,即使被子弹穿透,在身躯倒下的大地上,开着殷红的花,那是多美的一朵花啊!
这些感怀刘觉民无法对亲爱的的江薇讲,甚至连这样的话也不敢说:正因为有你,我不忍那片花瓣落泪。但我的心里拥有如海般的思念,在时光里层层堆积,夜夜被风卷过,飘荡在漆黑的夜空。就因我们是被人称作的“幽灵”,我这个幽灵多想守护在你的身边,在你的床前,静静地看着你入梦。有你,在我的世界里停留过,我在爱的情路上没有遗憾。
他已经决计要到轰轰烈烈的地方去,哪怕“马革裹尸”也无妨。但组织没有首肯,他只有等待。当然,如果哪一天早晨真的离开了,他割舍不下的还是江薇。但他清楚,世间的爱有千万种,战士自有战士的爱情,用真诚、执著、奉献、无悔谱就,纯真透明,质朴无华,却别有一番深味,像一杯浓浓的咖啡,刚喝一口有那么点苦味,但过后会品味到其中的甘甜和无尽的回味。
就在这晚霞绚丽的黄昏,江薇和乔菽萍坐在汉江边,谈论着战争与和平、战争与女性,也诉说着心事。江薇是从古都金陵来的,经历了血雨腥风,想想都不寒而栗。乔菽萍问,日本人真有那么残暴、可憎吗?江薇说,简直令人发指,连畜生都不如。那个夜里,一道闪光划破了静寂的天空,紧接“轰”的一声,便是炮火连天。房屋倒塌了,人们绝望地尖叫着,无助地呼喊着,慌乱地四处逃窜,但敌军的炮弹却还是无情地飞来。她说,到了天明后,我亲眼看见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在废墟上哭泣,他的父母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哭声在风中飘荡,让人感到心酸,让人觉得凄惨。城市到处都是死尸,硝烟弥漫。一些顽强抵抗的战士被手雷炸飞了,被敌人的坦克碾碎了。亲人离去了,而那个小男孩就坐在砖瓦堆里,悲伤地哭着。尽管离得远,我无法看到他眼里的泪水,但我知道那一滴滴晶莹的泪水从他消瘦的脸上滑下来。我想去救他,但街面上全是魔鬼一样的鬼子兵,我母亲死死把我拽住不让去,去了也是送死。
乔菽萍感受不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但她仿佛看到浓浓的硝烟弥漫在空中,无数的魂灵在游荡,似乎听见许多孩童孤独无助地哀号……
“为什么要有战争?要有那么多人流血死亡。”乔菽萍觉得,这是一个美丽的星球,她期盼这里的鸟儿能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这里的鲜花能在微风中轻松地摇曳,这里的人们能在和平的阳光下幸福安宁地生活,没有矛盾,没有烦恼。
“战争是政治家的博弈。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为政治服务。”江薇以自己的理解说道:“战争是政治集团之间、民族部落之间的矛盾最高斗争表现,是解决纠纷的一种最高、最暴力的手段,通常也是最快捷最有效果的解决办法。它可以用使用暴力手段对秩序的破坏与维护、崩溃与重建。”
“是这个理。自古以来战争的主宰者是男人,可战争却从未让女人走开。”
“一旦战争中有了女人的介入,即使是一个女人,那么人们对战争的价值判断会立刻发生奇妙的变化。最早关于战争的记录就是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雅典人与斯巴达竟然为了一个妓女而打得不可开交,而一个伯利克里就构成了战争的全部焦点。战争彰显的是英雄的魅力,有时因了女人的点缀,战争也就变得有味道了,往往被人们戏剧化。譬如‘花木兰替父从军’,那原本是一种无奈,正因为男儿中有了一抹红妆,她的故事便成了一首悲壮的英雄史诗。至于“十二寡妇征西”,年逾百岁高龄的佘老太君请缨挂帅,那就更是舞台故事了。”
对江薇的这些说辞,乔菽萍刮目相看了,“哟呵,看不出来,你对战争说得头头是道。怎么,你也想做当今的‘花木兰’?”
江薇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气魄,如果能在战场上当一名‘战地百灵’或‘战地天使’,不也挺好的。当然,我渴望当一名‘战地记者’,头顶上是呼啸飞过的炮弹,冒着枪林弹雨,把战争的残酷写出来,登在报纸上,你不觉得这也是一件挺浪漫的事。”
“还浪漫呢,一颗炮弹落下来,你就被炸飞了。”乔菽萍如是说。
“哪有什么,即使死了,那也是光荣的。至少经历了炮火的洗礼,想想都很美妙。”江薇憧憬。
江薇憧憬的这种“战地浪漫”是很美妙,但作为乔菽萍来说,她无法付出行动,见血都吓得哆嗦,更不要说置身于硝烟弥漫中了。她说,我是当不了巾帼英雄,看来我只能做个小女人了。
“听说咱们学校有‘特殊身份’的人,他们跟踪激进的学生,你们老刘没事吧。”
“我挺为他担心的。我听说法商学院的一个学生奔赴抗战前线去了,我总觉得刘觉民某一天也会离开。”
“他是延安那边的人吗?”
江薇摇头:“不知道。他从不说什么,我也不问。如果哪天他要走,我也会追随他而去。”
乔菽萍说:“江薇,我挺羡慕你和老刘,那么心有灵犀。”
江薇说:“怎么样,说说你吧。”
“我有什么可说的。”
“那个叶尔康人不错,怎么样,愿和他走近吗?”
乔菽萍扭捏:“我对他不很了解。不过,我听说他学习挺上进的。”
江薇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