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六章(1 / 2)你是我的缘由,我是你的远方首页

叶尔康今天是应朋友之约,帮忙去给朋友的朋友看一块赌石。他很清楚,大凡赌石绝不是仅看看外表就能窥到里面的成色,即使像他这种学地质专业的人也不例外,至多看个大概,否则就不叫赌石了。叶尔康原本不想去,现如今战火都烧到城门了,这些人还有闲情逸致搞这些名堂,但碍于情面他不得不去应付一下。

其实他今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办,就是在看完赌石后要带乔菽萍离开她那个家。乔菽萍告诉他,钱敏君在外面养了女人,她只能给他们挪窝。

叶尔康先是去了黄家园,在一家茶馆见到了那位约他的朋友。可一见面那位朋友说,不用看了,已经水落石出了。叶尔康问,到底怎么回事?朋友说,我的那位老兄花大钱赌到了玉石,在把宝贝抱回家后,心痒痒等不到今日,昨晚忍不住就把石头锯开了,一看傻眼了,当下一口鲜血喷涌昏死了过去。家人赶忙把他送了医院,命是保住了,但人也几近废了。他的家人赶忙去旅馆找卖家,哪里还有人影,早逃离了河都。叶尔康听明白了,在赌石市场上见过一夜暴富的,当然也不排除一夜倾家荡产的。有时候一块翡翠原料表皮有色,表面很好,在切第一刀时见了绿,但可能切第二刀时绿就没有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朋友点头道,是啊,是“宝玉”还是“败絮”,它的神秘就在这“赌”字上。

和朋友说了会话,看看和乔菽萍约好的时间差不多了,叶尔康告辞离开了茶馆。

寒山战事正酣,这个时候家里只有乔菽萍一人。昨夜钱敏君不知是被紧张的战事缠住了,还是让床笫上的那个女人给黏住了,他没有回来。乔菽萍心想,这再好不过了,不管被缠住或黏住,她不用担心他回来了。特别是拂晓在寒山响起的枪炮声让她更安定,大战关头钱敏君身为军官不可能突然跑回家来,自己用不着慌里慌张像做贼似的逃跑。心定了的她为此在火上煮了咖啡,静静地坐在窗前等候叶尔康到来。

当初钱敏君在重庆与表妹有了“私情”,已经不是空穴来风了,而今,这女人居然追到河都来了。此时叶尔康还不知道,那女人就是沈钰。

就在西安陷落后,沈钰没有跟随权贵们逃离,而是千里迢迢来到了河都。她是在西安城门被解放军炸塌了一个小豁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出逃的准备。大军入城,她趁乱悄悄走了。昔日那个掌控她命运的大人物在带着家眷撤退前还告诉她,在西安城耐心等着,要不了多久,他就杀回来了。这纯粹是痴人说梦,她清楚自己被这人已经狠心抛弃了。

沈钰是搭乘一辆货运卡车到的河都,在路上,受尽了磨难,途中还遭到了那个起了歹心的司机奸污,她脸上的伤痕就是在反抗中被那男人留下的。尽管见了钱敏君的面她没有告诉实情,只是咬牙切齿说那司机太可恶,恨不得杀了他。显然钱敏君已经听懂了。当晚在城北的黄河边,有个人被装进麻袋,扔进了黄河。天亮后,草料街客栈的老板娘发现拉货的司机大老王失踪了。

乔菽萍知道沈钰到达河都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女人的直觉往往来自床笫,钱敏君不那么热衷床上的事,她起初反倒觉得不被他纠缠很轻松,时间一长她感觉不对劲了,这事没那么简单。经过几次一段一段的跟踪,她终于搞清楚,有个女人住在城西的“云河饭店”,从直觉上判断,她应该就是那个叫“钰”的人。

一想到自己的幸福被他毁了,她甚至在他睡熟后从厨房拿起了菜刀,可终究下不了手,独自跑到没人处嚎啕大哭。

尽管乔菽萍有些悲鸣,但静下心来仔细一想,这样也好,既然和钱敏君的缘分尽了,该是给那个女人腾地的时候了。

她也知道此生永远回不到叶尔康身边了,如果他不嫌弃,她宁可给他做妾也无妨。但她明白,像叶尔康那样的人是不会答应的,他本就痛恨一夫多妻,厌恶男人纳妾,为此居然和柳熙荫就这方面的话题进行过一番讨论。柳熙荫有两房老婆这不假,柳熙荫告诉叶尔康,都是年轻时惹得祸,既然生育了儿女,总得为她母女负责吧。

的确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乔菽萍思来想去,向叶尔康发出了求助,不希冀能回到他身边,至少想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偌大的河都,她居然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虽然江薇是她的好姐妹,可江薇是干大事的人,自被军警查封贸易公司后,现如今都不知在哪隐身了。

就这么,叶尔康来了。

按约好的时间,叶尔康走进了乔菽萍想逃离的那个家。街门虚掩着,叶尔康轻轻一推走了进去。落座后,叶尔康打量屋子,客厅布置的很文雅,摆设不多,显得清爽明了。沙发边是一个落地式台灯,灯罩上绘有一束兰草,题曰:蕙质兰心。墙上有一副水莲,构图简洁,叶片静静漂浮,寓意很明显,扣合了一个“萍”字,可谓匠心独具。画面的景深处被刻意淡淡虚化,给人一种悠远的意境。

“你是要喝咖啡,还是茶呢?”乔菽萍望着叶尔康问道。她那看人的眼神让叶尔康似曾熟悉,却又陌生。熟悉的是他从哪眼眸里分明捕捉到了一缕从前的温柔,叫他动心;陌生的是那投来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心,又令他疼痛不已。

“给我来杯茶吧。”叶尔康怔怔地望着回应道。

此刻,他就在身边,乔菽萍不禁悲从心来。想想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难道世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佛经里说:红尘无爱。如果红尘无爱,怎么能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千古名句?她心底的恐慌悸动让她不安和窒息,这繁华的人世间哪儿才是自己的幸福皈依?

“先喝点水,咱们再走吧。”她把泡好的茶放在他眼前。

“都收拾好了?”他问。

她说:“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衣物而已。”

他说:“还是早点走吧。”

她点头,“走吧,该是彻底和这个地方告别的时候了。”

叶尔康提起地上的皮箱说:“走吧。”

乔菽萍打量屋子,“是啊,该走了。”

“怎么,舍不得?”

她凄然一笑:“怎么会。这里留给我的只有痛苦与屈辱,我半点都不会留恋。走吧……”

“哪里走?”

突然间出现的一个声音如同炸雷在头顶轰响。乔菽萍猛然一转身,钱敏君就站在门口。

“你,你怎么……”乔菽萍惊得脸色都白了。

“怎么,以为我在战场上已经当了炮灰,就迫不及待地要跟这个男人跑?”

“你无耻!”

“我无耻,这都把野男人招到家里来了,反倒说我无耻?”

叶尔康挡在了乔菽萍面前,“钱先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给我滚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资格。”钱敏君拔出了手枪。

沈钰出现在了门口。

叶尔康很惊讶:“沈钰,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就是……”

“表哥,把枪收起来。”沈钰拽了钱敏君一把,说道:“叶尔康,真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见面。”

叶尔康看了沈钰一眼,又继续对钱敏君说:“钱先生,你可以不听我解释,也可以开枪打死我,但你不能伤害菽萍。”面对枪口叶尔康毫不畏惧。

“哟呵,居然还叫上‘菽萍’了,你不觉得肉麻?你给我听清楚了,她眼下是我老婆。”钱敏君冷冷发笑,他用枪顶着叶尔康的脑门说道:“行啊,看不出你还有点男人气概。好吧,看在你们这般旧情难忘,我今天放过你们。”他收了枪,拨开挡住的叶尔康,对乔菽萍说,“其实我们彼此都不磊落,你心里一直有这个男人,我清楚。当然我心里也没有把沈钰放下,我们都好自为之吧。”他反手把沈钰揽在怀里,说:“告诉你们吧,我是从战场上逃出来的,因为在大势所趋面前,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再抵抗下去无异于困兽犹斗。所以,我不想无为地当炮灰,我要带着沈钰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下来,但愿这世界还有一方能让我们容身的地方,哪怕不是桃花源。”他有些心烦地摆了下手,“你们走吧,走的远远的,别再让我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