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静静观看一切的中年渔民与十多年前年轻的自己感同身受,这实在太奇异了,面前的分明就是回忆中的幻影,与现在的他其实已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了,为什么横过漫长的十年,仍然能够与当年的自己建立连接,比如这心里最柔软之处的酸楚之感,又凉又疼。
“四足你说什么?你不想走到远方去看看这个世界千奇百怪的模样?”十年前的自己坚持用诗人的眼光看这个世界,想想人本就应该不受约束,自由翱翔,天南海北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是不真正看到,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他不气馁地追问。
傻呆呆的男孩跳起来,跟他四目相对,几乎鼻尖对鼻尖。
“好吃的,好玩的!我——不——去——”
两次遭到直白的拒绝,年轻的他很是生气,捏着男孩的小鼻子:“你再说一遍——”
“不去!不去!”孩子一边退后一边开始胡乱拍打,四足才开始习武,并不懂什么招式。
“为什么不去?为什么?书上描写的多有意思。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黑潭里黑色的水?东海是蓝色的,风临城的河流也是正常的清澈,你从小就在这里生活,没见过黑色的潭水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不喜欢看?”他坚持劝四足接受出走的想法。
中年渔民嘴角噙着笑意,看当年的自己跟四足打打闹闹,突然之间,开始厌烦少不经事的自己:真是可笑,那么想去的地方,你自己去成了吗?
“不去!不去!不去!”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水泽国有好吃的,黑潭也有好吃的。有人的地方就肯定有好吃好玩的,没有人的地方,我们能发现别人不知道的好吃的和好玩的。”
四足早该过了牙牙学语的年龄,同龄大的孩子嘴巴拉巴拉小大人一样什么都会说,可他稍显呆滞,只会执着地摇着头,从开始到现在只有“不去”两个字,变换着音调和长短。
“不去——不去——”男孩子才不肯听哩,可反反复复说着有限的字眼儿,叫人怀疑他的智商是不是没有跟同年龄一起长大。
四足——他还是个只会单个字儿往外蹦的呆娃娃吗?
中年渔民开始思考。似乎不是呢。他分明记着四足从小聪明,识字很快,小嘴总能吧唧出凝儿听不懂的字眼儿,气哭小凝呢。
“不去?为什么呢?我猜猜啊,是不是怕不好玩?”年轻人合上书,认真地跟小孩子较劲。
“嗯——”孩子虽然说不出来,却听得懂,重重点了一下头。
年轻人翻开《海风志》,换了一篇继续念:“好啊,那四足听听这地方好玩不好玩。火离国往南三万里就是世界的尽头,那里的天悬瀑飞泻而下,水晶莹透明。那里的山崖上,有一座巧娘岩。四足,你记得那首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