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想。

或者等来天璇阁变，我上岸的时候，已经垂垂老矣。一把老骨头没有力气挪动半步，还怎么去北国水泽、南天尽头？

或者，是不是要发扬下苦中作乐的美德，再苦的境况也要活得开心？

中年渔民自我安慰：东海好歹靠近东极，海龙不就封印在这里么？可话说回来，海上十年，哪里见过海龙一点儿影子？

要是见到，估计船上那老前辈就翻身入海，搏龙报仇去了。

中年渔民不想打扰年少时的自己，让思绪悄悄退却，潜藏在年轻时自己的意识深处，伸手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发，女孩子依旧趴在膝头上昏昏欲睡，她的长发十分柔软。

触摸四足脑袋的时候，男孩眼睛突然蹬起大大的眼睛，看去的方向不是捧书阅读的年轻公子，而是衣衫褴褛的中年渔民。

渔民着实惊了一下。

存在于十多年前记忆中的人，难道也能看见制造梦境的本人？

年轻的读书人并没有察觉，扳过四足的小脸儿，见他瞪得大大的，是对《海风志》有兴趣了？

“四足这个地方要不要去呀？”

孩子很开心地点头：“要！”

他心里一阵欢喜：“终于想通啦。我也想去！四足想去哪里玩什么呀？我挺想看看内脏透明的鱼。找时间我们去跟爹说说，离家个大半年，就去南境，看巧娘岩，寻龙、找玻眼人、抓鱼。四足也一块去吧？”

没有回答。

“四足？”

孩子突然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只差分毫就抠进了他的眼睛。年轻的读书人吓了一身冷汗。

“四足！你干什么！”要是收手慢了那么一秒钟，他的眼珠已经被挖出来了。

天真的孩子不明所以，两根手指近距离指着他的眼睛：“要！要！”

他出了一身冷汗：“你要什么？”

“眼，眼。”

“你要玻眼人的眼睛？！”

“他们的眼睛好漂亮。”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话的小孩，纯真笑容如同雨后春笋，对比他说话的内容，多么叫人不寒而栗。

“不要胡说！挖人眼睛，你怎么狠得下心来！太暴力了！”年轻读书人责怪道。

同样生气的中年渔民浑身发抖，忍不住插足梦境，怒斥不听话的弟弟，语气十分严厉：“四足，你要做个好孩子，别整天打打杀杀。哎，爹爹真是疏于教导啊。听二叔说，我不在的这几年，你又野了，现在还长了这么颗狠心，动不动就挖人眼睛。看来得我这个做哥哥的好好管管！”见四足并听没有见自己的声音，他伸出手要抓住那孩子打屁股，不想抓到的居然是一尾紫色大鱼。滑腻的鳞片割伤了渔民的手指。

“啊，痛！”一个不注意，男孩子变成的紫色大鱼滑入深海消失不见。起初看向海洋深处，还能瞥见那么一点紫色。

“咦？四足人呢？”渔民环视四周，自己的双脚并没有踏在陆地，也没有在时间的河流中，更别提在家中弟妹环绕。他的周围是一片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