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灵州关的大营有些骚动。
一是因为年关已至,而油水不丰。听说掌厨的伙夫只买了五十头猪,平分下来一个兄弟最多也就能吃到指头大的一块肉,这还不算上面将领们要分去的。
二是因为旁的凉、蒙两个大州都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蒙州听说被蛮平邪教入侵,百姓家家户户都开始拜“白狼神”,整日里不事劳作,烟熏火燎;而凉州才度过雪灾,又发了瘟疫,听说已经死了好多人,凉州牧林夔止封关闭州,这才阻止了瘟疫蔓延。
至于第三个原因,则就在这大营校场上。
“啧,这就倒下了?再来!”尘土飞扬之间,身形娇小的黑衣人慵懒地将钢骨大伞抗在肩膀,那张只露出半脸的黑色铁面下,唇形优美的嘴很嫌弃地撇着,似乎在表现出对灵州大营的不屑。
“哦哦哦!第二十七个,第二十七个!”旁边有好事的**大呼起哄。军营里新来的这个“幕僚”虽说穿的是男装,可是从那娇小身形和说话声音中明显看得出是个女子。
军营中来女子!这多么新鲜的事儿啊!大家都存着旋旎心思想去亲近一番。可这女子却轻功高绝,下手狠辣,这才一顿饭功夫,有胆量上前搭讪的家伙躺了一地,一个个都跟被甩在岸上的鱼似的翻滚抽搐不断,就是站不起来。
“唔,盛怒之中的美人,要是老夫再年轻个几岁,也想上去一亲芳泽啊……”军营中资格最老的录事捋着胡须感叹。坐在他身边擦剑的戴仲手中一抖,便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
戴着遮去三分之二面目的铁面,您老是怎么看出那家伙是个美人的?
戴仲腹诽着,虎着一张黑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人群中“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们这像什么样子,还不给老子滚去训练!”这一声暴喝震得地上砂石都抖了三抖,还赖在地上翻滚的那些兵油子一听头子发怒,急忙连滚带爬地逃去了一边,又从兵帐后面冒出脑袋,笑嘻嘻地看热闹。
号枝则歪着脑袋看向这长得跟个巨灵神似的男人,口里啧啧地感叹“戴小将军,老朽可不是你帐里的大兵,何时轮得到你来吩咐?”
“我帐里的兵自然有军法去罚——寻衅私斗,无事生非,都拖去校场各打十军棍!而你这厮……”戴仲还未说完,只见号枝突然双膝一软,嘤咛一声倒在地上,可怜楚楚地咬着袖子“戴小将军好生无赖,只会欺负弱女子……”
戴仲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吞下一个鹅蛋,这是什么鬼!?在周围老兵油子的起哄声中,号枝将不要脸的核心意志贯彻到底,攀着戴小将军的大腿就向上爬,柔若无骨好似藤蔓,一边暗中往死里掐他腿内侧的嫩肉,一边口里胡乱喊着“戴小将军怎能如此无情无义,明明以前还叫人家小心肝,现在又要用军法处置人家,实在是好狠的心!”可怜的戴仲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只能如被毒蛇缠住了一般疯狂甩腿,最终在一群部下的嘘声里重心不稳,摔了个人仰马翻,仰面还被号枝一脚踹在胸口,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戴小将军很生气。一张大脸在篝火的映照下又红又黑,看起来像极了一块烤焦的腊肉。而他身边的号枝正将一块凉州特产的椒烤腊肉啃得津津有味,细白的牙齿不断将肉片咀嚼,来不及吞咽,腮帮子都鼓鼓的,“唔唔,果然还是俞国的烤肉好吃,可惜了没有酒……”
“军帐里哪来的酒!”戴仲没声好气。
“所以说可惜啊。”号枝吃完烤肉,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碳灰。抬头遥望明月时,她慢声吟哦“好一轮玉婵高挂……满月飞明镜,归心折大刀。转蓬行地远,攀桂仰天高?”
戴仲捏着一团萝卜菜,在盐碗中擦了擦,大口塞进嘴里“这里是灵州军帐,你吟的这诗却又是明月又是桂花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