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将军说不合时宜?老朽倒说合适得很。”见戴仲不答,她又说了下去,“想老朽那夜忍着被活活剖腹的剧痛,一边逃命,一边杀了两个桩子,伤了三个……那一夜的月亮也是这样冷冰冰地照着,夜风刀一样地割人。”
戴仲嚼着那团干巴巴的萝卜菜,只觉得自己的口水和脑袋一样不太够用“多少感叹物是人非,前辈是怪凉州牧林大人和安王不救你?”
“若老朽执意要走,戴小将军有把握拦得住?”号枝反问。
戴仲思考了一会儿,浓黑的眉毛皱紧了,“我是灵州关的守将。”
“哈!”她口中便发出了一声仿佛是嘲笑的笑声,抬腿往休息的营帐走去,“我要是戴小将军你,一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绝不会趟这趟浑水。”
如果真能做到像她那样自在,倒也让人心生向往——戴仲露出苦笑,他的父亲戴流生已经深陷泥潭,被那位爷老猫戏鼠般抓在手里,他又能如何?
沙尘飞扬,戴仲看向远方。那里有明月,有大漠,有整齐排列分布的兵帐。白色的篷布和兵丁们夜训时发出的呼喝声一起烈烈飞扬在灵州金黄的月光中,他突然觉得手中缺了一杯酒。
就在戴仲低头寻找酒的代替品时,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骑着一匹消瘦的黑马,踩着满月的光晕直朝灵州大营而来。待他越走越近时,把营的哨兵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那骑士前胸后背插满了箭,足足有数十支!干涸发黑的血迹已经染遍全身!
灵州大营的哨兵发出警示,那尖锐的哨声终于将奄奄一息的骑士唤醒,他努力睁开有些涣散的双眼,仰天嘶声大吼“我乃折冲府骑营斥候,三日前往凉州府方向巡视!离灵州十里之外……有三千敌军……直奔灵州来!!请,请戴将军……”话未说完,那斥候朝天喷出一大口鲜血,这可贵的战报终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心力,他从马背上直挺挺地栽了下来,就此气绝而亡!
“敌袭,有敌袭!!速速备战!”哨兵猛地一个激灵,急忙上前拖回那斥候的尸体,吩咐左右立刻关闭军营大门,然后立即布置拒马和弓床。没有一丝预兆,也没有一丁点宣战的消息,战争就这样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戴仲领着号枝和几个营中将领登上高高的瞭望台,遥见天边隐约一道黑线踏碎盈盈月色飞速贴近过来,不下三千人。戴仲拧起了眉头,这敌军数量很奇怪,他灵州大营内足足屯兵五万,怎么会有敌军仅有三千就敢直闯大营的?除非是来找死?
世界上不会有如此蠢货。
虽说敌军只有三千,戴仲却摆出了一副狮子搏兔的姿态,点出五千兵将出营迎战。他站在瞭望台上扶手而立,抬头挺胸,像一只盘踞山顶纵览全局的猛虎,怒吼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有敌袭营,乱我疆域,吾等身为俞国兵将,怎能使敌军在俞国土地来去自如?!迎敌——战!!”
“迎敌——战!!”台下众兵将同样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吼声。
号枝被这杀气冲天的战吼震地眯了眯眼,突然她眼尖地看到那从天边飞驰而来的“敌军”阵中打出一面赤红色的旗帜。
那旗帜上金线满绣,熠熠生辉的,却是一只金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