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沣最后一个印象是,裴珲目中滑下一道泪水,正映出青灰袍子被火光吞噬的画面。
穆赞命人将军帐搭在三生欢喜之外,他的理由分外虔诚:“世人皆有信仰,这道岔路口是幽州或说中原人的所有信仰,我们还是要予以尊重。”
坐在他旁边的黑袍人轻笑一声:“赞普向来有大智慧。”
穆赞面上悲喜莫辨:“人之于天,相当于蚍蜉之于大树,不要谈大智慧,上天看着呢。”
饶是黑袍人从暗处来,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时有胡人斥候来报:“赞普,幽州城已经快被里里外外烤糊了。但看到有一团光圈直飞天际,往香丘方向飞去。”
穆赞目光冷了几分:“幽州城中真是卧虎藏龙……且不管他,裴铭所在何处?”
“他已经与裴家军残部会和,正在离这里不足十里之处重整。”
穆赞的脸上重又和煦起来:“走,去会会他。”
道长的道行不浅,直接将他们发射出了密道,最后一丝灵气耗尽,落在了一处小山坡上,正是前日月夜裴珲和崔沣看月色之处。
这处山头实在是整个香丘的最不受待见之处,几乎没有人迹,未来得及带走的器皿还原模原样地待着,烟灰也没被风吹尽,除了那晚一点似是而非的旖旎,似乎一切都和他们仓皇下山时的情景一致。
“师父大约没赶上那日的酒和月,现在想着来补一回吗?”裴珲的声音有些沙哑。
崔沣主动走过去道:“眼下还不安全,你振作点。”
此山唯一为人称道的就是视野极好,赵出奇惊呼道:“幽州城一片黑烟,不会被穆赞那个王八蛋全炸了吧?”
何澜齐不知气得还是吓得,浑身发抖:“丧心病狂,丧心病狂!”
崔沣有些分神地想:“何澜齐都被气得会用成语了,若世上真有天谴,那位穆赞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三生三世都被五雷轰顶。”
可惜,天谴向来好像也有些欺软怕硬。
赵出奇忽然惊呼:“快看那!三生欢喜塌了!”
众人大惊,看过去,果然看到平时威严耸立在三生欢喜的峭壁正在坍塌,像被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牵着的木偶,缓缓地分崩离析。
裴珲道:“长兄情况不明,我下山一探,你们暂且留在这里。”
崔沣眉头一皱,但看了看怀中的十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赵出奇道:“我陪你走一趟。”
何修远还要张口,裴珲打断道:“那就劳烦何公子照看两位小娘子,我们去去就回。”
何修远只得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