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珲豪言一出,秦氏兄弟就变了颜色。
秦展尽量压下心惊,显得四平八稳后才开腔:“裴公子……什么意思?烧山可是大不敬。”
裴珲嗤道:“秦公子,这会儿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顿了顿,他冷笑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真真实实的恐惧终于出现在这个号称十七岁的孩童眼中,他嘴唇抖了抖,再次开口声音明显哑了:“你如何得知?”
也顾不上“裴公子”了。
巫族之事其实是道长告诉裴珲的,但是当时裴珲当作是天方夜谭,一朝得见,开始时他也如常人一样,脚程终于赶上所看所听的故事的激动,恨不得眼睛为画笔,描摹记录这里的一切以示纪念。后来又有两个小鬼出现,扰乱思绪,以至于他刚才才慢慢看出一丝端倪。
他拿起刚刚削好的木头,盯着上面的符咒印吹了吹,秦展的面色更加难看。
裴珲却逗着他玩似的,眼睛余光露几分给他,忽然爽朗一笑:“别怕,不会害你的!”
崔沣看不下去了,走过来低声问裴珲在打什么哑谜。
裴珲倏忽抓住了崔沣的手,深情地凝视着崔沣道:“季幽,自你我相识,似乎一直在生死边缘挣扎,但这段日子竟比我过去近二十年锦绣堆里的生活快活千百倍,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让我继续快活下去吗?”
崔沣只觉得此人的手似火炭,在自己掌心游走的指尖仿佛一下下地划在心上。她的感官全集中在手上,以至于神色有些呆滞,像个石美人似的。
其余三人也石化了,这位裴公子脑子里到底是什么?不是好好地在说话吗,为什么一下子表起白来,表的还这么不符合他的形象气质——他的德性似乎应该更直接些。
崔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抽出自己的手,没抽走,反而将她的指尖滑向了他的掌心,有些紧张道:“什么是明确的理由?”
这下换裴珲心里如小虫爬过般痒起来,好在崔沣的问题简单,他也就勉力直截了当地回道:“名分。”
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自觉有些低沉,给人一种这道声音已经在心底最深处逡巡良久,彷徨又坚定地依次走过五脏六腑,才堪堪飘到舌尖,最终出口时,带着跋山涉水的认真和执拗。
崔沣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他,一抬头就被浓重的漩涡一样的眼神吸纳,她第一时间就想慌乱地逃离,扯了扯嘴角,想说你演的太像了,这几个字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但她知道并不是因为此刻不宜说。
不宜之外,更有不易。
裴铭咳了一声,要笑不笑地对裴珲道:“请问竖子脑子是三生欢喜吧,走着走着就串路。”
崔沣赶紧尴尬地收回手:“那个,秦公子,刚才就一直想问,你们长兄名讳是什么?”
这个话题转的好,虽说有些尬,却戳中了秦氏兄弟。
秦昭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秦展眼睛却一亮:“长兄名为秦棠,崔小娘子可是见过长兄?”
崔沣若有所思道:“我认识一人,姓名不一致,但相貌上却与二位相似。”
裴铭闻弦音知雅意,接口对崔沣道:“崔小娘子可是说的秦不弃?”
秦展蹙眉:“不弃?那人现在哪里?”
裴珲凉凉插言:“一个魄人有什么好说的——快五更天了,你们确定继续闲话家常吗?”
秦昭还欲再问,秦展制止了他,他的眉头在听到“魄人”二字时皱的更深,语气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安稳:“走吧,送诸位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