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拉着洪遵走到路旁的一个茶水摊子下坐了下来,招呼着老板上两碗冰好的甜汤上来解渴,润了润喉咙方才对着洪遵说道:“弟子确实是有些想法,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先生这两天在市集上转悠,应该也发现了。在我北港,是以35文当陌,比之大陆77当陌,足足减少了一半。也就是说,在大陆拿一贯铜钱到台湾,足以当两贯钱花销。
可是从北港到福建不过450里,到明州也不过一千七、八百里。如果顺风顺水的话,北港前往福建沿海也就2-3日,前往明州不会超过10天。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装一船铜钱运到台湾,差不多就能装上价值两船铜钱的货物回大陆。
而如果这人把铜钱运往更远的日本、高丽、安南、真腊、三佛齐,则更是能获得3倍以上的利润。所以哪怕还是朝廷不断严禁铜钱出海,但也还是有船只私下携带铜钱出海。世家大族和沿海官员勾结,光明正大的装船出海;而平民私商则暗藏铜钱于各色货物之中,或是趁着夜色走私港出海。
如此一来,朝廷颁发的禁止铜钱出海令形同虚设,只能限制住那些遵纪守法的良民而已。而海外各国因为缺乏铜钱流通,更是不得不提高铜钱的价值,从而更加吸引走私商人贩运铜钱出海。这对于国家来说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国家越是严禁铜钱外流,走私铜钱的商人便越是活跃。
所以,国家想要阻止铜钱外流,首要打压的就是这些走私铜钱的商人。但是商人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团体,他有时看起来胆怯无比,有时却又显得那样胆大妄为。
对于商人来说,如果有10%的利润,他就会保证到处去贩卖;有20%的利润,他就变得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他就敢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敢冒被绞首的危险。那些走私茶商和私盐贩子,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
是以想要控制铜钱外流的首要条件,就是降低这些走私铜钱商人的收益,只要他们的收益被降低到和普通海商的盈利水准相近,他们也就没什么兴趣冒着生命危险去走私铜钱出海了。”
洪遵果然被沈敏的这个想法给吸引住了,他不由出声发问道:“那么你有什么办法让走私铜钱的利润降下来呢?”
沈敏对着老师竖起了两根手指说道:“那就必须做到双管齐下,第一项便是朝廷发放铜料进口的牌照,只要有人缴纳10万贯铜钱的保证金,并保证一年内进口三十万斤铜料,就可以获得15万贯铜钱的出口配额。不过这三十万斤铜料必须出售给朝廷铸钱。
第二项就是,允许海内外客商,以4斤纯铜到专门的泉监换取一贯铜钱。我刚刚已经算过,制作一贯小平钱也就3斤铜价出头,制作一贯折二钱也就3斤铜价上下,因此4斤纯铜换一贯钱,朝廷是不会亏损的。
而这些用铜更换的铜钱要准许自由流通,朝廷不要把它截留下来。那么各地及海外铜价比我大宋低的地方,就会有人主动贩铜来我大宋。那么朝廷不过是出些人工及燃料、铅锡杂料等,就能换取一笔铸币税。
一旦海外的铜钱开始变得充裕了,那么从国内往海外走私铜钱的生意自然就会终止,这样国内的钱荒现象也就能够缓解了。”
沈敏出的主意虽然很是让洪遵动心,之前他对于大宋钱荒问题的研究只是着眼于国内,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也不过是加强对于铜钱外流的监管和收缴民间铜器用于铸钱而已。只是洪遵心里也清楚,如果不能控制住世家富室窖藏铜钱的恶疾,这两种办法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而现在沈敏反其道而行的解决办法,倒是看上去很有彻底解决市面上钱荒的意思,只是这个办法还有一个极大的漏洞,他不由叹息的说道:“你想的主意未免过于理想了些,大宋境内的铜价都已经达到五、六百文一斤了,海外若是有廉价的铜料,早就有海商运回国内贩卖了,怎么可能会等到朝廷颁发这样的政策后,才有人运铜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