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敏、洪遵一行人,人少行李也不多,因此便上船先走一步了。而史浚夫妇这边的人和东西,两艘船都似乎勉强了些,于是便只能站在岸边替他们送行了。
两名艄公摇动着船尾的大橹,岸上史浚夫妇的身影就渐渐远去了,小船顺着贴沙河向北面临安城东的保安水门悠悠而去,岸上的树林、田野等景致也渐渐替换为了道路、房屋,岸上街道里的人流也渐渐密集了起来。
看着沈敏目不转睛的望着岸上的人群街景,洪遵以为他是被临安的繁华给震惊到了,不免在旁为这位弟子解说道:“这临安城其实是从吴越国的都城改建而来,据说当初吴越王修建了三重城桓,周长七十余里,不过朝廷南渡定行在于杭州之后,对此城进行了扩建。
现在的临安城,是南北长14里,东西宽5里。城市南面为皇城,北面为城区,贯穿南北的御街、盐桥河、菜市河,就是临安城的中心。城内一应商铺、瓦子大多开在御街两侧,而盐桥河、菜市河则连接南北运河、钱塘江,把外地的货物运输到城内。
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城外街市,不及城内繁华之十分之一…”
沈敏大感好奇的向老师问道:“那么临安城现在究竟住着多少人?”
洪遵楞了片刻,方才回忆的说道:“我记得朝廷南渡之初,杭州九县共有二十万五千余户。杭州改为临安之后,朝廷定驻于此,北方之民纷纷南渡而来,临安府人口几近增长一倍。现在临安城内的人口,应该不下于五十万人了吧。”
说到这个人口数字时,洪遵面上终于有了一些得意之色。也是,把整个台湾岛的人口搜罗起来,此刻大约也不会超过临安城人口的十分之一,面对这样的巨大城市,就算是沈三郎这样颇有见识的海外遗民,也该感到诚惶诚恐了吧。
不过沈敏下一句问话,一下就把洪遵的这点得意给打消了,“啊呀,老师之前在海上跟弟子说过,天下最为繁华的所在应该是靖康之变前的东京。那么,那个时候的东京有多少人口啊?”
洪遵看着远处的保安水门,心情不怎么好的说道:“大约是临安城人口的一倍以上吧,你还是自己看吧,不要什么事都来问我。”
“…”沈敏心里觉得挺无语的,想着这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不过他心里倒也反应了过来,似乎自己刚刚的问题,确实有戳人家旧伤口的嫌疑。就算是他想起靖康之变都觉得心里恼火,更何况是这个时代的大宋士大夫们。
保安水门是临安城南方货物进出的总水道,因此排队等着进城的船只密密麻麻的,就好像后世堵在高速公路上的车辆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是官员、士大夫们进出水门也只能老实的排队。当然,和商人、小民相比,官员还是有着一些优待的,那就是守着水门的税吏不会上船来翻检,只是验看过了洪遵的身份就放行了。
过了水门之后,沈敏算是知道洪遵跟他所说的繁华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和运河沿路他所见过的那些大宋百姓不同,临安城内的百姓,即便是码头上卸货的夫子,身上都洋溢着一种莫名的自信,这更像是他所见过的八十年代的中国人。
也许他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也许他们现在从事的工作也不是很高贵,但是他们似乎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觉得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工作去改变自己的生活。这样的人,沈敏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正是从这些临安城普通百姓的身上,他大致理解了,为什么赵构、秦桧和金国签订了那么屈辱的绍兴和议,又无故诛杀了抗金将领,打压主战的士大夫们,却依然能够把南宋的局面给维持下来。因为在他们直接治理下的百姓,生活还是过得不错的。
在当前的交通通讯条件下,都城的百姓几乎就代表了全国百姓的民意,外地百姓就算想要告御状,也得先有这个路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