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徐春听到后如蒙大赦，走到刘师傅的身旁抓起骰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摇了一个遍，最后重重地把骰盅扣在桌子上，力道大得连桌缝里的灰尘都弹了起来。

“开！”一众人齐齐喊道。

徐春缓缓地揭开骰盅，三个六。

“豹子！”看客中响起一片叹息声。

徐春向刘师傅表达了歉意，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静静地离开了赌场，大家诧异的是一个赌品好的人也终究有崩溃的一天但赌场里的闹热的气氛丝毫没有变化，输五十两这在这里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五十两只不过是一个小数目，千两万两输的大有人在，而且每天都有发生。徐春在意的不是这五十两银子，若说他在万金坊输掉的算下来也快近千两了，他只是感受到了命运对他的恶意。

他来杭州已经有三年了，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来到杭州，除了赌他还经常喝酒，喝的总是烂醉如泥，记性慢慢地也就不好起来，徐春只记得自己当时有个很大的愿望要去实现，可是那个愿望在很久以前就破灭了。往事他不愿再多回想，无论时间过再久，能记起时心里总是会很难受。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沾上赌的，只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沉迷赌博不能自拔，清醒时他自然知道久赌必输，可赌性发作时却把一切都抛诸脑后。

在这杭州城里他是多么的孤单，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赌场似乎成了他的家，那些赌客虽然很快就不会再见他也觉得亲切。今天中午，也就是在他去赌场的路上，他莫名地感受到了和煦的阳光。他看到了一支迎亲队伍，欢欢喜喜、闹闹热热地在城里穿过，看上去每个人都是那么的快乐。徐春内心的那份孤独就更加得强烈，他早就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却始终在猫一天狗一天的过着。

以后再也不赌了，徐春对自己说，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去，现在我得赢点钱回来。兴许是造化弄人，抑或是连老天爷都不信赌鬼的祷告，索性让徐春输了个精光。

徐春离开万福楼，出了门回望了一眼，高耸的楼宇，气派的门面，他不禁叹了口气。赌了一阵子他觉得肚子有点饿，这才过了多久，肚子又饿了。他摸遍了全身都摸不出个铜钱来，只能去当这身衣裳了，他就去当铺把这身皮给当了，换了几个大钱后找了家便宜的饭铺去吃饭。

天色渐晚，徐春回到住处，以往若是从赌场输光了回来他就会想办法去筹钱，没有亲朋好友所以他也没处借钱，只能出去找些危险的行当赚些块钱。不过这次回来他却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细细地思考这三年内来的所发生的一切，这三年里他一直忙忙碌碌地去挣钱，然后痛痛快快地把钱输光，图的是什么呢？他翻了翻皇历，还有半个月租期也到头了，房东倒是个不错人，这三年里对他还算是照顾。

徐春就这么一直回想，有时思维都快发散到天边了，等他回过神来，他的眼角泛起了泪花。他觉得自己很可怜，觉得自己很孤单，但他的可怜，他的孤独都是咎由自取，没人会同情赌鬼，赌鬼的悲惨下场都是活该。

他不再回想自己在杭州的三年境遇，他开始回想更久以前的事情，那时他还很年轻，当然他现在也不大，才二十三岁。那时候的他虽然年轻，但却意气风发，他用的一手好刀，在江湖上很快就树起了自己的名声，但很快这名声很快也销声匿迹了。往事不堪回首啊，他抓起桌上的酒坛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很快人就微微醉了，他看见了挂在墙上的大刀，他的刀法已许久未练，此刻他借着酒兴舞起了大刀，舞到筋疲力竭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今夜徐春显得尤为多愁善感，又是回忆，又是舞刀的，此刻他漫步在城中的街道上。杭州城的夜市很热闹，各种彩灯亮起，他路过万福楼，但也仅仅只是路过。徐春觉得头晕晕的，体内的酒劲慢慢涌上来，他觉得难受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息会。他坐在一座桥上，这里四下无人，远处的灯光通红可见，他伏在桥栏上呕吐起来，吐完了舒服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还真是这么回事。

徐春趴着栏杆，顺势用力一翻，整个人沉入了河中，他选择了死亡。哀莫大于心死，徐春觉得自己早已经是麻木不仁的人，索性自我了结。现在已是初夏，但河水仍有点冰凉，徐春克制住自己不去挣扎，衣裳沾了水后越来越重，徐春的身体慢慢地往水里沉下去，他只感到眼前越来越黑，头越来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