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空气里沈青云将一张张纸条尽数收起,她用纤细的指尖整理了一下那本江湖杂异录,然后依旧将那些纸条放进了那本书里。
皇帝收敛起对于沈青云的愤懑,他关心的忽然变成了盐务的问题。
“文昌盐铺,由大人你来说说,这是丽城里哪个分号的盐铺,为何盐价定的如此低。”
由炎身子瑟缩了一下道:“回陛下,回,回……。”眼见着一个回字来回一嘴里吐了好几遍,太子接话道:“回父皇,文昌盐铺正待入编,一切都在办理之中。”
皇帝显然是不信这种话的:“待编,什么时候我大平的盐铺还未待编就开始买卖。”皇帝说到此时情绪高涨起来,他疾言厉色对着太子一众人道:“待编,我看是你们私下里偷了税经营的吧,真是好大的本事,你们一个个竟如此缺钱吗,缺到要与大平国库争起了买卖,蝼蚁虽小,但耐何族体旁巨,如文昌这等私设的盐铺不知在你们手里还握有多少家。”
沈青云瞧着皇帝怒中凶极的样子,再看看李去,他还是如先前般恭敬镇定,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若是说江湖二字是皇帝心中的忌讳,那么盐务贪腐便是大平律法里的一条蛀虫,江胡意味着向大平的挑战,盐务则意味着对大平体系的实地破坏,二者之中轻重一看便明。
眼见着皇帝将重心放在盐务上,左相的抽泣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陛下,您得为老臣做主啊,一日查不到真凶,老臣就会一日不宁。江湖人一日不宁,大平便一日不宁。”
皇帝心知肚明的看了一眼左相的计量,忽而不知他心中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审视了沈青云一眼。
沈青云看着皇帝投来的目光,总觉得那是对自己的一种捉摸,这个捉摸断定着皇帝会倒向他与太子哪一方。
而最终他将盐务这事一笔代过道:“盐务之事,在月底之前朕要一个清晰的报案,若是再发现有哪些因着官府关系偷税私设低价盐铺的人,定严加惩处。”说完之后皇帝将目光放在左相那个伏在地上抽泣着的小老头身上。
他哀叹道:“左相你也算跟了朕身边大半辈子的人了,家里生出这样穷凶极恶的事情,无法挽料,朕只能答应你这件事情定要彻查,一但有可疑人出现,不论身份立即捉拿。”
在皇帝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沈青云忽然一瞬间就想到了在战场里的种种血战,一幕幕的画面从脑海里清晰的闪过,让沈青云觉得无比悲伤。
狼在抓免子之前,去问山中的大王老虎能不能批准自己去捉免子,老虎很快批准了狼的请愿,因为老虎也想吃掉免子。
既得不到权力之上的庇护,又要经受旁人的暗陷,沈青云站在这个朝堂里,第一次觉得原来权谋才是聚集人性里最阴秽的地方,比之那些赤裸裸的杀戮,这里才是人性的极端。
心里的温度一点点冷却了下来,她曾用这个副身体为这个国家生身赴死,本来以为想要自己死的只有渝军的敌人,没想到她的国也是容不下她,沈青云咧嘴,冷笑浮面,她仿佛看到这些人,一刀刀剑,一道道箭向自己射来。
真是好刺激的一个游戏,这个游戏里有了皇帝的加入,又真是一个好愚蠢的游戏,皇帝拿他的国在赌,而她只有一条命在堵。
她沈青云既输得起,也能陪他们玩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