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闻言脸色倒是稍微缓了些,但想起对方接下来让自己投失的后半句话,又忍不住恨得咬了咬牙,质问道:“说我像大姑娘,难道也是夸赞?”
眼见两人起了争执,街上的行人大多凑了过来看热闹,方云柔平时极少出门,对这种场面很不适应,所以就下意识地往君羡怀里靠了靠,君羡大概也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下去了,让水儿把小猫抱过来,随口说了句:“是啊。”,便带要着两个小姑娘离开。
白衣公子自然不愿意就此罢休,闪身拦在了三人面前,“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就别想走。”
君羡看了看半依在他怀中明显有些不适的方云柔,不由觉得对方很烦,反问道:“你真的想要我的交代吗?”。这句话里的锋芒并不是很锐利,反而有些若有所指的意味在其中,白衣公子这才确定,对方确实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一时间呐呐无言,进退两难。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人群中又传出了些喧闹声,几道身影有些粗蛮地分开围观的众人,护着一老一青年两人走了进来,另一边,方云玉也正好带着云儿过来了。
水儿向着自家的大小姐招了招手,而那位老人和青年则走到白衣公子身边,老人的头发花白,年纪大抵在六七十岁左右,然而身材却很高大,脸上虽然有些皱纹,但却不显老态,温和之中透着股威严。
原本还嚣张跋扈的白衣公子见了他,连忙乖巧地行礼,道:“祖父大人。”
老人点了点头,跟在他身边的青年也上前跟白衣公子见礼,青年姓赵,他姓高。
而君羡这边,方云玉见到赵姓的青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水儿也是连忙凑到君羡耳边小声地说了句话,他这才有些恍然,原来那位青年就是曾经派人到方府提亲的郡守之子,难怪姓高的姑……公子动不动就要割人舌头,原来是郡守独子的朋友。
方云玉见到了赵姓青年,对方自然也发现了她,高公子还在向自己的祖父告着状,他告了一声罪,走了过来,“赵鑫见过方姑娘。”
方云玉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耐着性子向他还了一礼,只是对方这次竟然没有纠缠,只打了声招呼就退了回去……这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隐约间,赵鑫居然是以那个老人和高姓公子为主的,可是在这襄城地界上,又有什么人能让郡守府都为之低头呢?
君羡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如方云玉一般皱了皱眉,害怕自然算不上,只是觉得有些烦,而且方家目前的处境不太好,再跟这种比一方郡守地位还要高的人物结怨,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什么人?”
“不知道。”
“不是襄城的人?”
“嗯。”
“待会让我来和……”
“等会你别说话……”
两人同时开口,知道对方跟自己打的是同一个主意,便又默契地闭口不语。
赵鑫这边,高姓青年已经向自家的祖父交代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甘地说道:“祖父,如果他不是最后关头,耍这种卑鄙手段的话,那只狸猫就已经是我的了……”
老人不置可否,反而是向一旁侍的赵鑫问道:“赵公子,对方是什么人?”
赵鑫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老人的身份,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襄城中的一个药材商户,姓方,家里产业极多……在城中素有善名。”
“肯定是伪善之家!”高姓青年对君羡恨得咬牙切齿,连带对他身边的几个少女的印象也坏了起来。
高大的老人看了他一眼,温和地笑了笑,反问道:“对方有什么违反规则的地方吗?”
“这……”高姓青年一时有些语塞,想了一会,投壶规则里确实没有不能与参与者说话这一条,只好闷闷地道:“没有。可是他用我的身份做文章,胜之不武。”
“只要没有违背规则,胜之不武也是胜。”老人大抵是将这件事当成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不徐不疾地道:“倒是你,只因为区区一只狸猫,就借故发脾气,难道我高氏就真的输不起么?”
他的声音一直都很温和,只是这句话却似乎另有深意,高姓的青年一下子就沉默了起来,而稍微知道些内情的郡守公子赵鑫,居然被吓得震了震身子,一时间心惊肉跳起来。
眼前的这个老人,复姓独孤,而他的孙子,姓高。
这是赵鑫身为襄城郡守的父亲,在让他接待两人之前,唯一透露的消息。若是寻常人听到了,大概会对二人的身份一头雾水,但对于他这种官宦子弟而言,已经足够判断出他们的身份了。
眼前这位高大老人,原姓高,曾经是庙堂上地位仅次于天子的真正大人物,只是在某件关乎大夏国运的事情上与天子意见相左,所以被赐姓独孤——这个赐姓当然不是史书上极尽荣耀的赐姓,因为老人之高氏,在前周朝时是先后独孤氏的家臣,曾被赐姓过一次,后来大夏立国,功劳赫赫,才又复姓高——天子赐姓之举,大抵是在提醒他,别忘了他只是皇室奴才这个事实。
赐姓事了后,老人心灰意冷之下主动辞了官,不再过问庙堂上的事情,转而带着亲属家眷游山玩水,昨天才来到襄城。现今朝堂之上的情况极为复杂,襄城郡守所在的一派跟原跟老人势同水火,既要避嫌,又不敢怠慢,只好派独子出来迎接。
如今听到老人的话里,居然有些要起复的意思,这可不是他和他的郡守父亲能够参合的事……一念至此,赵鑫只想事情赶紧得到解决,就算对方是他有几分吞并之意的方家,也不敢从中作梗,恭敬地道:“大人,赵鑫往日与方府关系极佳,不如就让赵鑫替高公子上前解释一番,解开这场误会,如何?”
高姓青年本来就害怕祖父会让他去赔礼道歉,见到赵鑫主动站了出来,赶紧点头道:“那就拜托赵公子了。”
高大老人宦海沉浮数十载,自然能猜到自家孙子的这些小心思,但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破。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进展得很顺利,赵鑫礼貌地将老人态度传达给了方云玉等人,而君羡和方云玉虽然有些奇怪他为何没有从中作梗,或是借刀杀人,但是既然双方都有了结此事,方府当然也不会继续纠缠。
围观的众人见状也就自觉地散去了,如今天色尚早,更远的地方还有精彩的杂耍、戏法和武艺等表演,高姓青年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水儿怀中的小猫,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养上一只,便跟着充当向导的郡守公子走了,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君羡从水儿手中接过小奶猫,轻轻地递给方云柔,有些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没能给你把布娃娃赢回来,这只狸猫,不如我们还给摊主算了?”
摊主早在几个大人物出场时,就躲到一旁瑟瑟发抖去了,这时听到他要归还小猫,脸色一喜,赶紧又跳了出来,从怀里掏出六枚铜钱,准备退给这位看起来有些傻里傻气的公子。
然而一向温柔乖巧的少女方云柔这次终于急了,连忙从他手中接过嗷嗷叫的小奶猫,虎头虎脑的,越看越觉得喜欢,忍不住搂进怀里好好地抱着,然后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狸猫柔儿也喜欢……摊主不是还没有收摊吗,夫君可不可以帮我再投一次呀……”
君羡大概是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当下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三枚铜钱,递到摊主面前,然而对方却如雕塑一般石化在原地,他不由得诧异地问道:“接啊,有生意也不做吗?”
好几个呼吸之后,这个饱受磨难和惊吓的摊主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哭喊道:“公子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