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嘴!”我恼了。
小月自个儿扬着手掌把自己的一边脸抽得绯红。
“停!说!”她停了下来,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写着疑惑、无辜以及感动,只是还是不敢说。
“小姐,您就把十天天前的事情忘记了?”拜托了,我不是忘记了,我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自然就没有记忆了。
“你说吧,我恕你无罪!”
“是小姐要人把她打死的!”声音很小,小得像是一只蚊子在飞窜,但我却听得很清楚。
“你是说,是我叫人拖下去把她活活打死的?”我十分疑惑,这是我做出的事吗?我把活活两个字咬得死死的,似乎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能做出这些暴戾之事,我几时变得这么嗜血了?
她寂然无声,像一个随时会被处决的犯人。
“我怎么给忘记了?我有这么凶残吗?”我的声音很低。
小月被我的情绪感染了,她缓缓抬起头馋着眼泪点了点头。看来我是经常忘记事情了,就连杀人这样的事都给忘记了。
当然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我而是张嫣。张嫣看来跟我的性情很不一样。
她们就是这么个命,我再怜惜她们也是没有丝毫的作用,她们的死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我不熟悉王府,自然就得有人带我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即使赔上她们的命也是没有办法的。如果顾忌她们生命,我的亲生母亲就有可能来不及医治而死。
不过她们似乎摸透了我“此时”的秉性,她们至死都不屈服。其实她们不知道,我是一定要找到我母亲的,一旦我找到了母亲她们一定会被张嫣打死的。
我原本是在一处偏僻的住房,现在又搬回了原来的住处,看来是张嫣不甘其辱,决计背叛了我,完全抛弃了我的亲生母亲;看来这个母亲不是她张嫣的,而只是我的。
我在偏僻的角落找到了我的亲生母亲,是张嫣派人把她丢在这儿的。这是个柴房。
我亲自去请的大夫,我亲自煎药,我亲自给母亲喂药,我亲自伺候母亲睡下,我不敢睡觉,我怕我一醒过来就不在这儿了。
我怕连累任何人,我把所有的侍女遣走;我走后,张嫣是否惩罚她们,我不得而知;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相对我的母亲来说,她们的命简直连奴才都不如。
我的母亲鲁元公主曾经派侍女来询问我,我只是不吭声,我怕我说错话,把我母亲的命葬送。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
我的亲生母亲也许在假眠中,她不愿意做声,在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我也知道,她很迷惑,面对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格,她不敢啃声。
我听小月说的,母亲的病本来就是我给气的,她的身体挺好的。她一直以来在王府中受尽了冷遇,而当她的女儿侮辱她时,她心中最后的一点儿希望完全破灭了,而最后剩下的只有垂死的躯壳。而心已死,这躯壳还有何用?
我不知道嫣儿是怎样侮辱自己的母亲的,没人愿意告诉我。不过当初是不知者不罪,如今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母亲还在继续地折磨自己的亲生母亲,这就是人的品德问题了。也许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一个卑贱的母亲,然而不管她怎样的挣扎,这个事实是她无法更改的。
我走了后,嫣儿照样的又可以把她撵到那间破旧的房子去,我的努力又是白费了,还会增加母亲的顾虑。
这些日子嫣儿的反反复复,已经引起了下人们的注目了。
鲁元公主派人送话过来了。
“还是那一句话,你选了她做你的母亲,我不是你的母亲了。我是你的母亲,她就不是了。她这样一个卑微的歌姬,她值得你这么做吗?”这话含有无尽的威胁,这算是给我的最后的选择吧。不过,这次,她并没有赶我出我闺房。她在等待我的选择。
其实我早已有了选择。
我是诚惶诚恐的,只是嫣儿会怎么做,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我不在的时候她一定是舍不得以前的嫡出地位,彻底背叛了自己的良心,又会把她赶回去的,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她不可能有我如此的选择;她受不了那些下人和弟弟妹妹的鄙视和虐待。
不过,她这样做也给了公主的一个台阶,也许公主以前所做的是一时之气。
而如今她彻底容忍我对我亲生母亲的态度和作为。
看来嫣儿的妥协还是有了一些作用,她至少为缓和我与公主母亲的紧张关系努了一把力,其实她的本意也许只是向公主无条件的妥协,不过这却起到了异曲同工之作用。
而我的整个行为不知道这府中的人怎样的看法。完全不相同的行为为一个人所为,我但愿他们能够理解我是委曲求全,不愿放弃我原来的嫡系地位的无奈之举。其实没人能够理解我。
而我这次却无法在我母亲前做出任何解释,我能说这嫣儿的躯壳中存在两个灵魂?没人愿意接受这么个事实。
我一直在默默地做着,我不想解释。就让所有人都把我当做一个疯子吧。
我也只能在我在的时候,改善母亲的生活境况。
她一直在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尽管她对我这段时间表现出的完全不同情感很疑惑,她不想伤我的心,不拒绝我的善意,正如她默默地被“我”赶走了一样;我想她那天被张嫣重新赶回柴房时,心情一定同样是这样的平静,毫无怨恨。我也在承受着这良心的谴责,而我却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我也承受着这由母亲带来耻辱的痛苦,而我却无能为力,更甚者,我还要无端地接受几乎是每一人的指责,尽管没人敢指责我。
这一次,我是真正的坐在母亲旁无话可说;上一次,我还可以用哭来表达我的真挚的情感,而这次,我却没有哭的权利,因为我此时的哭无疑就是假惺惺的。我只能默默地在纠正着嫣儿带来的巨大的偏差。而由此带来的效果只是母亲的无言。
当我拖着疲倦的身躯想回我的卧室的时候,我却听到了:
“太子妃,奴婢不是您的母亲,奴婢身份低贱,不堪受太子妃如此的厚待。您以后不用来了,您来了,我俩都不好受!”
又是奴婢,我和她又回到了原点。不过我这次我挺住了,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已经得不到她的尊重了,我是罪有应得。
我默默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我知道我不够资格接受她“我”的自称。
我只有回去问问我的两个贴身丫鬟这些天“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你不是被赶出了闺房,你住在了偏房?不过,有一天你性情大变,吵着哭着要见公主;公主也是母女同心,而你已经把那姓李的歌姬赶出了房间,也不再承认那姓李的歌姬是你的母亲,你便回到了自己的闺房。不过你却把这一切都发泄在杏儿头上,你大发脾气,叫人把杏儿拖出去打死了。上次你认你母亲很多的事情都是杏儿替您做的。中午,你带人大闹了你母亲的卧室,你还骂了她贱人,下人。不过您母亲始终没有落一滴眼泪。接着她又在柴房中病倒了,她本来身体有所好转了。你这次可伤了她的心,我们也不敢在到那间房子去侍候她了,她的药也没人给她煎了。她的病一直拖着,如果一直这样拖下去,她的日子也不多了。”
小月只跟我说了这些事情。她似乎并不相信我真的失去了前段时间的记忆。
“我真的把整件事忘记了,你们可以再详细一点吗?”
她们的头低垂着,直接无语。看来她俩也觉察到了我的双重的性格和脾性,她们才敢无语。
我知道,我和母亲的隔阂是需要时间和诚意才能化解掉,但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要阻止张嫣虐待母亲,不管她是出于年幼无知还是刻意如此。
我在睡之前用丝绢写下了一行字:不要逼我,如再逼我,我就自杀。我把它藏在我自己的床边,平时没人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