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头的那张纸条看来起了作用,一大早我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侍女小月和小菊的汇报。嫣儿应该是每天要她们汇报一次母亲的情况。嫣儿只是让我知道,她是按照我的建议在做了,当然她也是在保自己的那条命。
不过她还是从来就没去看过她的母亲。
照例,我要小月和小菊告知我这些天嫣儿做了些什么事情。我惊异地发现,我已经一个多月不在府中了,而在府中的当然就是嫣儿。公主不再为难我了,也没有把我赶出闺房。可能是公主母亲开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有些事情已经是不受公主支配了,毕竟我和公主这些年来的母女感情即使她拿出咄咄逼人的气势,不是她想消除就能消除的。
昨日宫中皇后就来了旨意,要我进宫觐见,另外就是皇上久病卧床,这两天好了许多,有点想念我们,也要我和母亲鲁元公主觐见。看来倒是太子救了我,宫中还是坚持我和太子的婚约。看来我和太子的婚约是板上钉钉的。我高兴不起来。
临走前,我特意去看了看我的母亲。
她还是不怎么待见我,不理不睬我。
我知道日久见人心,有些隔膜不是一日就能破除的,我在耐心地等待,我这次对她感到很满意,她的身体日日见好了。
嫣儿入宫很多次了,我进宫还是第一次,新鲜得很,我也怕有失礼仪,有点踹踹不安。汉宫我很不熟悉,汉庭规矩我不很熟悉,我只对明朝的宫中礼仪有过系统的学习,我让小月和小菊给我讲解了一些;小菊和小月安慰我,我毕竟年龄小,犯点过错应该没问题,更何况吕后很宠爱我。
我们是从安门进入未央宫的,过道很宽敞,足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同行而不拥挤,直插东门,我掀开帘子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只是很失望,已经是冬天百花凋零,甬道的两边只有盆栽的各种梅花,并且还是挂着些花骨儿,还没有到盛开的时候。
而进入了未央宫后才知道其奢华程度。华丽的织锦覆盖住每一个宫殿,没人识别出这儿不是飘在天上云彩上的天宫。墙壁衔着的灯盏烛台都是用金子镂刻的,一串串的翡翠装扮着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悬黎之玉夜光闪闪,玉砌的台阶,各种珊瑚遍布,绿树丛生,笙箫齐鸣,舞女翩跹,绸带飞舞;皇宫闪耀的光芒如日中天万目敬仰。
越往里,肃穆之气越浓厚,紧张之气氛揪着我的心,只一片刻我就感觉到过了一天甚至数天。很快地我发现旁边伺岗的士兵就渐渐地多了起来,想来前殿已经到了,此时文武百官正齐聚在殿堂中商榷国家大事。在前殿不远处,我们下了轿子,我仰望着高耸的前殿院落,气势汹涌,肃杀之气直冲九霄。我们沿着游廊一直往前走,向右拐个弯,前面不远就是皇后的居处椒房殿。椒房殿以椒和泥涂壁取其温而芬芳也。出了前殿,前面就有专门的内宫的暖轿在等着;我是太子妃,自然坐的就是贵妃级别的轿子,轿内很宽敞,并且还有被褥,可以躺下休息。轿子非常平缓极少颠簸,光抬轿之内侍就达十六人,前后各八人,还不包括在轿旁的内侍,有提着篮子的,有提着食盒的,还有提着痰盂的等等。
我掀开轿帘往外瞧了瞧,我们一直在宫殿旁边的甬道中缓行,旁边的内侍在旁给我讲解,“太子妃,现在我们到了温室殿了,戚妃娘娘住在这,要不要落轿去觐见一下,她现在圣眷正浓。”
“罢了!首先还是先觐见皇后,然后再去拜访各妃吧!”我的意思,他们争宠,我会置身事外的。我谁都不得罪,我谁都得罪不起。我是后辈,只要行动和言辞不偏颇,不给人当枪使,她们也犯不着害我。以后的后宫归我管的时候,她们还得依仗我,断断不会把自个儿的后路给断了。皇后势力雄厚,也用不着把我当枪使,她的枪自有人抢着使的。
皇上身体是越来越差了,这后宫注定是吕后的,然后才是我的;我知道张嫣的命不好,但是我仍存一丝想改变命运的想法,不过现在这片天还不是我的,我无法改变我的命运。我只能听任命运的宰割。
一顿饭的功夫,内侍首领就在旁边提醒,“太子妃,快到了!预备着,我怕惊吓了凤驾。”
过了一下子,“停!落轿!”
门帘掀开,“太子妃,到了!”我起身,下榻,两个侍女上身入轿,把我的鞋子系好。我走出暖轿,一只手伸了过来,手上盖着一块厚厚的丝绢,在内侍的搀扶下,我就沿着楼梯走进椒房殿。椒房殿的正殿在第二层,下层都是一些伺候的宫女的临时住所。楼梯平缓,垫着一层厚厚的织锦,各种花朵,璀璨开放,这可是整年不衰的,厚实柔软,踩在上面如浮在云端。
站在空旷的走廊,踏着如诗如梦的地毯,我仰头就看到了一块烫金的牌匾浮现在椒房殿的门楣上,端的是一块玲珑剔透玉,一泓高山流水泉,更像是一颗广宇璀璨星。没几步,我就在这玉泉星的下去了,我只有仰望的份儿。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定把椒房殿改为玉泉星。
到了内宫,到处是祥和宁静松柏连连。厅内中间软榻上坐着一位满目慈祥精神清爽的美人,不过岁月之纹已经镌刻在那浓妆的额头上,在那纹理之间渗透着沧桑、权威与不甘。
我知道刘邦其实就是个市井无赖,而吕雉确实个古典美人,刘邦也不乏岁月,容颜一般,吕雉是名门之女,真的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中。
“嫣儿参见——”我抬起头来,不知怎么称呼,我不敢称呼母后,那就跟我母亲是同辈的;也不敢称呼皇后奶奶,这有点儿对不住太子,他可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我的尴尬还刚刚开始呢。
“你就称呼我——”她也在斟酌,一时拿不定主意。她的思绪在飞扬,找不到岸边。
“皇后娘娘,先叫孩子起来再说,这孩子挺讨人喜爱的。”旁边的嬷嬷在一边提醒皇后。
“你母亲在旁边的时候,你就称呼我做皇后。你母亲不在旁边的时候,你就称呼我做母后吧。”她想得很周到的,如果我都称呼她做奶奶了那么整个后宫的太子的妃子都没权利称呼她做母后了。往后也不敢称呼做太后了,而是太皇太后了。
“孩子,坐在母后身边来!”我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的哀愁,那眼睛分明漂浮着深宫内院的女人的哀怨。她可是这内院的主人啊!
“孩子,看来你这太子妃做不成了!皇上这些天嚷着要换太子。戚妃在床上吹耳边风,要立她的儿子如意为太子。往后我娘俩还有什么活路啊?”她的悲切是真实的,毫无做所;我一下子也被她感染得心中七七八八了。她不是诛杀了齐王韩信吗?她不是诛杀了彭越吗?她不是把彭越剁成肉酱,连夜派人送给英布,英布因此生了叛逆之心,这样顺势把英布干掉。这样一位远筹帷幄的军事家她就无计可施了吗?
现在她确实是毫无办法,随着岁月的流逝,她的优势也在慢慢消失。往日的夫妻之情在慢慢的淡漠,最后剩下的只是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情渍。
“等会儿,你就去觐见戚妃娘娘,尽管她别有用心,但你一定要小心伺候恭敬有加切不可露出骄奢之心。她现在是圣上的心头肉,我尚且有所顾忌。”
“孩儿谨记母后教诲。”
“让母后看看我的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