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了门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里破旧的毛线帽子，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老孙你来了，坐啊。”周宇初扯出笑脸，热情的招呼孙厂长坐到办公室的沙发里，而不是过去绷着脸，一声不吭指着办公桌对面电脑椅的态度了。

周经理反常的态度没有大小孙镐的紧张情绪，反而让他生出更多不好的联想。

他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到手脚发僵的磨蹭过去，哪怕坐在弹性十足的牛皮沙发上也一动不敢动，挺着腰板，双手死死抓着膝盖，跟一尊不合时宜摆放在银行里的石像似的。

孙镐和周宇初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周经理在他心里跟样板戏中的周扒皮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物，没有好处就别想看到他的好脸。所以，周宇初现在是要宣布彻底收回第二服装厂的地皮，还是想要做其他的事情？

孙镐不曾心怀侥幸，头脑发晕的看向周宇初，好像一个等待宣判死刑的囚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唉，老孙啊，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今天找你过来是为了一件好事啊！来，喝茶、喝茶！”周宇初仍旧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过去的冷言冷语都出自孙镐幻想，他热情不已的招呼着孙镐用茶。

热茶的香味在办公室里散开，浓郁的香气简直让人如临仙境。

孙镐捧着茶碗，整个人都懵了，完全想不出来自己那个地皮不值钱、设备也差不多该更新换代的小破服装厂有什么值得周宇初谋算的地方。

“别跟我客气，咱们这么多年的老熟人了。大红袍喝着味道还成，你试试，别嫌弃茶叶不好。”周宇初继续跟孙镐耍着花腔，嘴巴里没有一句实话。

等到孙镐几倍茶汤下肚，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像之前一副等着被害的样子，周宇初才不紧不慢的说：“老孙啊，你那个服装厂，咱们俩是老熟人了，多余的话不用我说，情况你也是清楚的厂子位置太差，地皮又厂房是窄长形状的，就算全拆了也卖不上价格。至于你厂子里那些用了十几年的机器，也都快不行了，就算抵押也是卖不上价格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工人们都在厂子干了一辈子了，要是破产，我没别的要求，帮着他们把养老保险给交了就行，再不成，至少也发个两三万块钱的安置费用，别让他们连日子都过不下去。”孙厂长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额头上不停冒汗。

周宇初心里嘲讽孙镐眼看着退休了，脑子还是这么不清楚，嘴上却像是为他考虑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这厂子无论如何是合不上价钱了，但现在有人想收购你的厂子，不但帮你把在银行赊欠的欠款还上，还要留下全部工人别怪我说话难听，老板其实是看上你厂子都是老老实实的老工人了，你要是想着狠狠敲人家老板一笔，咱们俩趁早别谈了。”周宇初前一句还和善的微笑着，可惜，孙镐听了他的话，没等为了厂里工人们后半辈子有着落了笑出来，就听到周宇初又这么疾言厉色的说了一句。

孙镐被吓得差点没把茶杯扔出去，通红的茶汤撒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