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他叹了口气，沉默片刻之后可怜巴巴的说：“离别的伤感，都被你打散了，我现在不但不为了即将到来的离别痛苦，还希望你们早点走第一册刚刚上市签售，你们就开始催我准备第二册了。我内心感到一阵阵疼痛，就像”潮起潮落。

“生孩子的阵痛？一阵一阵，还越来越疼！”连续三日的疲惫让成程本就不算聪慧的脑子彻底变成一团糨糊，张口就说了一段让人无法反驳，又分外想反驳的话。

现场一片寂静。

于文成心里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能上前替成程擦屁股。

他尴尬的笑着说：“别搭理他，他老婆生孩子时候对他拳打脚踢用力咬，等老婆生完了孩子他也跟着养了小半个月的伤，从此以后说疼就替生孩子。”

“没事的。”陈舟赶忙回答，生怕自己回答的晚了，就好像他亲自生过孩子似的。

看到这一幕，于文成认定陈舟脸皮薄，被自己一解释，更加不好意思了，于是，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了。

幸亏陈舟志不在尬聊，眼看着大家站在一起跟罚站似的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主动转移话题，接上之前的问句，回复道：“第二册的内容网络连载已经过了三分之二了，实体版因为需要斟酌语句，我都是把网络内容脱水到五分之一，除了大框架不变，里面的废话全部砍掉。目前第二册修正完的部分，加一起大概有十二万字了。等到网络连载内容结束前，我就可以同步将休整过的文稿发给你们。不过，我建议第二册稍微晚一些上市，每册之间上市的时间在一年左右感觉更好，这样更容易拉长书籍的存货周期。”

于文成一琢磨陈舟的话，就品出味道了，他顿时笑着问：“是不是注意英国儿童神作哈利波特的上市时间，所以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陈舟点头：“有一定的关系，不过不完全是按照哈利波特推测的，其他很多排行榜上的书籍，大多系列文中单册上市时间维持在一年到一年半。”

“哦？你都看了哪些书？”陈舟的回复十分讨人喜欢，而当编辑的人就没有不关注全球书籍消瘦流行趋势的，陈舟一开口，于文成立刻被调动了情绪，追问起来。

“除了哈利波特，我还看了纳尼亚传奇、真爱如血、冰与火之歌几本。冰与火之歌真是神作，内容太棒了，不过英文原文我啃的有点累。”陈舟说着腼腆的笑起来，脸上写满了学渣特有的痛苦。

但是对于编辑们而言，看哈利波特的词汇量都已经不低了，更别提穿插了很多宗教内容的真爱如血和西方皇室关系和繁杂又偏门的历史知识的冰与火之歌。

如果陈舟这样宽阔的阅读面还要算是个学渣，他们怎么办？学渣的粉末吗？

编辑们面面相觑，不想揭穿伤害自己尊严的现实，沉默的将这个问题忽略过去，干笑着说：“是嘛，那我可得把冰与火之歌捡起来看看了。”

嘴里的话还没说完，他赶紧继续拉着话题转移方向：“说起来，山海异兽录写完，你接下去打算写点什么？”

“古代玄幻啊，玄幻证道嘛。”陈舟想也不想的回答。

“玄幻？听起来可有点冷。”于文成下意识挑毛病。

对于于文成的话，陈舟脸上看不出任何被否认的尴尬挫折，条理性十足的解释网络和实体之间的差异，“实体好卖的文章类型，往往是网络偏冷的。比如我现在这个文，其实在网络上并不算讨人喜欢的类型，和我做对的再来一杯，他的文才是男频都市玄幻的主流。但与都市玄幻相反，古代风格的玄幻奇幻虽然出版界看不上眼，但作为网络，它却极容易收割订阅。”

“你的意思不会是之后不打算好好写实体文了？”成程虽然之前脑子混沌了，但该清醒的时候，他又十分清醒，飞快抓到问题重点。

陈舟没想过自己的回答会引起这样的误会，笑着摆手，“不，我的意思是，我认为等到以后特效技术发展起来，不被看好的奇幻剧也会成为萤幕上的主流内容。古代玄幻，到多是结合了上古神话传说和仙侠故事发展而来的，会比现在最流行的武侠片更热门，毕竟大家都喜欢高高站在云端之上的冷漠仙人。我觉得这种诱惑对我们接受的文化传承来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于文成听得高兴，拍拍陈舟肩膀：“好，那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对了，我回去之后，还会再开一篇针对女读者的文章，到时候发给你们看看，适合不适合出版。大纲已经写完了，我回去先把大纲发给你们。”陈舟主动交代了自己未来的计划，让四个编辑疲惫顿消。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主动计划未来稿件的作者还可爱的生灵吗？

没有！

所以，一叶扁舟真是太可爱了！他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那你赶紧回去，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你发过来的内容了。”于文成笑着做结尾，把陈舟和霍笃行送上去往飞机场的出租车，然后他们也走上回去杭州的飞机。

累了一整天，回去的时候陈舟在飞机上反而睡不着了，他靠着霍笃行肩膀休息了约莫半小时之后，忽然文思如泉涌，忍不住把随身背着的记事本掏出来，飞快在本子上记下新文梗。

霍笃行顺着陈舟的方向看，对记事本上越来越长的内容说：“这就是你下一部打算动笔的小说？主角三观有点太正了，现在没人喜欢好人了，都觉得太好的人当主角落伍了。”

陈舟抬眼，对着霍笃行展开耀眼的笑容，上前直接吻住他的嘴唇，将霍笃行的疑惑风在口中，在四片嘴唇分开的时候，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清楚的声音说：“智慧才是最性感的。”

爱人上前献殷勤，霍笃行欣然接受，但他其实仍旧不太明白“好人和智慧”之间有什么关系。

陈舟与霍笃行对视的后，看出他心中的迷惑，陈舟在霍笃行面前头一次涌出智商上的优越感，笑着又贴上霍笃行脸颊磨蹭起来，等到把霍笃行蹭得身下发硬发疼，他才咬着嘴唇吃吃的笑道：“现在人都很喜欢说早就看腻味了伟正光，但其实这是口嫌体正直，一个人渣和一个伟正光给你选，你想和谁当朋友、家人、伴侣？事实是明摆着的，只要是智商正常的人，就肯定会选择伟正光。”

“所以呢，不是伟正光不好，是描述伟正光的方式有问题。”陈舟摊开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说起自己专业领域，整个人气质骤变，不再是过去温吞柔和的样子，从眼神里显露出属于成功男人的自信光彩，“三国演义里面的刘备就是个试图写成伟正光，其实很失败的典型，刘备在其中的形象让人觉得虚伪。看完了三国演义，想必大家喜欢谁都不会喜欢刘备。”

“事实上，伟正光的角色想要写得出彩是很容易的。首先要让他有点性格缺陷，比如社交恐惧症、嗜睡、生活自理能力差其次，日常的时候也不要写的那么苦大仇深，生活平静富足、社交圈正常的形象就很合适最后，一旦有困难，不要给伟正光心理描写了好几千字才冲上去，直接让他上，想都不想就去拯救别人了。这样的形象就差不多了。”陈舟说完不知道脑子里面想到了什么，笑得越来越厉害，整个人都压在了霍笃行身上，乐不可支的说，“当然了，你要是非要反过来，把我提的应该避免的问题捏合成一个人物，想必非常有笑点。”

霍笃行挑起长眉，按照陈舟的说辞反向推断，所谓“不讨人喜欢的伟正光”，岂不是就要写成“整个人没有任何缺点，每天苦大仇深，救人之前总要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

嗯

确实挺讨人厌的。

“噗哈哈哈哈哈！”坐在后面一排的人忽然笑出声。

陈舟和霍笃行回过头，脸上都写满了被人偷听对话的不悦。

偷听他们俩对话的男人看着是知天命之年了，脸上有着不少岁月留下的刻痕，发觉被自己偷听的两个小辈脸上写着的不满，他赶忙向前伸出手，和善而歉意的说：“你们好，抱歉偷听到你们的谈话，但请相信我，最开始我绝对不是有意做这种龌龊事情的。”

中年人说着手指向下一笔画，指向摊开在小桌上的记事本：“我叫金璐，是个编剧，你们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不过可能看过我编剧的一些片子侠客、大寒、丝绸之路、罪犯调查。”

见陈舟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金璐干脆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一脸认真的询问：“小朋友，我听你分析人物形象很有一套，想必是圈内人，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当编剧，各个剧组跑一跑？”

金璐可不光像他自己说得那样，是个普普通通的编剧。事实上，国内的影视作品，几乎每一部大制作都有金璐的身影，在国内编剧圈子里面，他说自己第二，是没有人敢称第一的而令人称奇的是，金璐的主角几乎都没有什么大缺点，是典型的伟正光角色，哪怕并不符合时下流行的偏执、病弱、阴损等等特点，他参与编剧的人物设置仍旧可以大热。

金璐其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久居上位，他早就习惯了呼风唤雨、发号施令。

时不我待，即便金璐自身能力非凡，这几年他也渐渐有了衰老的感觉，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得年轻人欣赏的潮流了。

因此，金璐很想要给自己找个徒弟继承衣钵。

然而，即便金璐自己能力非凡，在影业之中成就了伟业，也改变不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想找到一个有灵气、有才华、思想还跟自己对路的徒弟的难度不亚于中彩票。

金璐辛辛苦苦了整整五年多，硬是越挑越不满意。

等到金璐想回头去找最开始还算顺眼的小编剧亲自带一带的时候，人家却已经混出头，不想跟着他当小弟了。

金璐此番飞到广州，就是想去说服那个人，可惜，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心情不佳的金璐在飞机上化悲痛为工作的力量，埋头苦写，不想居然听到前座两个年轻男孩子窸窸窣窣的说出了他当编剧这么多年一直秉持的主角人物设置精髓。这下子，总算让竖起耳朵偷听的金璐忍不住了，他兴奋太过，大笑之下引来陈舟和霍笃行的注意。

既然暴露了，金璐自觉又不是见不得人，直接开始自我介绍，希望能够对方的另眼相看。

他好歹是个著名的编剧，还是有点自尊心，想要被看中的徒弟尊敬，小捧几句的！

陈舟自然是知道金璐其人的，事实上，他上辈子最早卖掉影视的小说就是这辈子还没开始写的那一部就是由金璐操刀的，因为陈舟主角实在是写得非常伟正光，习惯了别的写法的编剧们都不知道怎么改动才能让主角形象别被自己毁掉了。

这辈子能够提前结实金璐，并且被他赏识，陈舟心里只有惊喜。

不过

陈舟对着崇敬了一辈子的金老不由得有些羞涩，他回身回答：“金老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是编剧圈子的人。”

“那你在出版社上班吗？把工作辞了，那种工作是个活人都能做，太浪费你的一身才能了。”金璐根本没考虑过陈舟的职业还会有其他可能。

“不，我是个网文写手。”陈舟眨眨眼睛，主动说出自己的职业。

金璐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什么？你是网文写手？这不可能啊！你人物设置想得这么慢明白透彻，干嘛要浪费自己的才能去写什么网文，网上写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叫写作吗！”

陈舟一下子收起笑容，刚刚还谦虚温驯的神色变成了严肃，直接反驳：“我认为自己当网络写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比谁低贱。”

说完话，陈舟直接转过身，即便原来对金璐有再多的崇敬，现在也只剩下冷漠了。

他忽然明白金璐上辈子对上自己总是眼神奇怪的唉声叹气到底因为什么了说白了，不就是看不起他网络写手的出身，觉得辱没了自己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舟不想让自己心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