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何以暮出了车祸那瞬间,她头脑嗖的一下,整个人都静止了。
手机从指尖滑落,撞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凉城……你在听吗?”
“穆凉城,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罗芸熙在电话那头拼命地喊着,穆凉城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听到她说的话了吗?不知道何老师现在怎么了?会不会已经……
已经……
不会的,何老师那么好的人不会英年早逝的……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她只得挂上电话再拨过去的时候却显示’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显示在通话中,好不容易打通穆凉城的电话,罗芸熙只听到一句“我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后就被挂掉了。
凉城去了,总归是一件好事。
窗外鞭炮烟花络绎不绝,明明是阖家欢乐的除夕夜,何老师怎么会……何老师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在心中祈祷着,但愿何老师能平安无事。
出租车上,穆凉城不断催促司机,请求他再快点,可明明是除夕夜路上的车流还是川流不息,甚至比往日里更堵。
任凭她再如何焦急,转弯去医院的车流长队始终不见前行。
不知道继续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医院,如果从这里走到医院的话……大概需要三十分钟。
付车费下车。
刺骨冰冷的寒风扑面而来,奔跑掀起的风像刀子般锋利地拍在她的脸上,沿街的电线杆上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她穿梭在熙熙攘攘赶去外滩跨年的人群中,违和的像是整个世界的逆行者。
何以暮,你一定要等我……
我还欠你的恩情没还,你不能就这样离开了……
除夕夜,最清冷没有年味的地方应该就是医院了。
手术室上的灯闪着明亮的光芒,它是生的希望,可那盏灯已经亮了足足三个小时,照理来说手术应该结束了,紧闭的手术们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浑身是血的何以暮瘫坐在手术室外,雪白的衬衣像是被浸泡在鲜血之中,猩红的血不断从黑色西装裤脚滴落下来,那张矜贵的脸满是鲜血,漆黑的瞳眸无助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他多希望,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自己……
三个小时前,他实在拗不过母亲的请求只得开车陪同母亲去外滩跨年,谁知车刚开出家门口就发生了车祸,坐在驾驶位的他只受了轻伤,可坐在后座没有系安全带的母亲当下就飞了出去。
现在只要闭上眼,都是母亲躺在血泊中的画面……
如果他细心点能在母亲上车的时候替她系上安全带,如果他开车能在注意点,如果他能说动母亲留在家里,如果…………
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他!
为什么所有的伤痛都要让母亲一个人来承受!
而他就只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
悲伤,自责,绝望,无助全部涌上心头。
从未有的挫败感令他迷失,挥拳重重挥向身下的座椅,鲜红的血自紧握的双拳涓涓流下,他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一拳又一拳打在不锈钢制成的座椅上。
座椅被捶中的位置微微凹陷,右拳处的伤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他无助地垂下头,削瘦的身影像被人抽空一般。
复古斑驳的灰白色瓷砖,苍白的光落在上面散发着凄惨的光,忽然一双军绿色的女式雪地靴出现在他眼前。
他下意识抬头——
军绿色的雪地靴,休闲牛仔裤,白色的羽绒服……她满头大汗一脸担忧地站在他的身前,琥珀色的眼眸噙着泪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呢喃略带哭腔地说:“痛吗……”
她小心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左脸处的擦伤……
可还未碰到他的脸,一滴清泪从眼眶溢出滴落在他血肉模糊的右手上。
悲伤的眼泪,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