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言笑晏晏:”但凭先生做主。“
孔先生略一沉思,”不如就给场上的小子再加半个时辰吧。锦瑟,给你再加半个时辰,你可有意见?“后一句已对着场中的快影喊了起来。
但不知是场中距离太远,还是声音太小,双方都听不清说了什么。孔先生怒了,”锦瑟,再加练半个时辰,听到没有!“
'听到了,先生!”
那边两人正在上课,不能私自跑过来,故而即便看见了大公子,也没人停下来行礼,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宗木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公子的吩咐就是命令,衣服鞋子都是利索的,当下不含糊跑了起来,直将锦瑟林拾甩在后面。
孔先生看看时辰,叫停了林拾,后者精疲力尽,过来向大公子请安行礼时,腿都是颤的。
“你既还要陪三公子读书,今日就到这里吧。”
林拾确实累得够呛,不敢在大公子面前失态,汗珠子怕怕掉下来都是用衣袖随便擦擦了事。看着场中飞奔的两人,有心问问情况,有恐有多事之嫌,“是,只不知锦瑟何时能回?三公子晚些时辰怕是会叫她。”
“你去回禀三公子,说锦瑟今日要留下来考教功夫,晚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这般交代清楚,教习场就没他什么事了。孔先生并大公子移步教习场外围的凉棚里歇息,早有小厮眼尖地备了茶水点心,孔先生见多识广,谈吐不凡,林言泽与之谈性颇浓,又可将场内情形尽收眼底,一时不觉枯燥。
只场中两人还在不知疲倦地挥汗如雨。宗木一开始还想着定要狠狠将锦瑟了比下去才能不失面子,后越跑越心惊,小丫头憋着一口气,不急不紊竟是速度不慢。虽不及他,却也稳稳未能乱了步伐。
忠游已去万和堂向老夫人回禀此间情形,哪知不多时回来身边竟跟着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若说这周嬷嬷可是府里的一座大山,当初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陪着老夫人来到林府一待就是四十多年,一生未嫁,收了个义子正是如今府中的林大总管,除了老夫人的吩咐,平常等闲事已犯不着她上心。
她来走这一遭,林言泽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吩咐看了座,“嬷嬷大热的天怎么来了?”
忠游端了凉茶捧到周嬷嬷身前,周嬷嬷斑驳白发,一身灰蓝布衫,过来刚要行礼便被扶上座儿,看了茶,此刻不好推辞,微微欠着身子,仔细打量大公子:“瞧哥儿晒得,在书院累了那么些日子,好容易回来不紧着歇息,反倒在这里受罪,没得叫老夫人心疼。哥儿赶紧去叫老夫人瞧瞧,老夫人整日里念叨着,这里我帮您看着,总不会出了岔子,您放心吧!”
“怎么敢劳动嬷嬷?”林言泽自不会叫周嬷嬷在这里受累,日头渐渐西垂,晒倒不妨碍,但总归闷热了些,土里头积攒的暑气都冒出头,周嬷嬷伺候老夫人尽心尽力,年事已高,怎能受这份罪?
到底最后,大公子陪着周嬷嬷回了万和堂,留下忠游守场,万和堂处处灯火通明,阵阵饭香诱人脾胃,二小姐,三公子陪老夫人闲话,三公子性子皮赖,直把林老夫人逗得开怀大笑。
这一切自是旁人的一切,教习场上锦瑟已心无旁骛,不出她所料,孔先生将这费腿脚的放在前头自然有放在前头的用意,一个时辰一到,毫不犹豫地又是将下一场考教的改了去,省的费劲儿地换了。宗木一听这话,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又碍于大公子的吩咐,恐自己被小瞧了去,咬咬牙又跑了起来。也直到这时才对锦瑟另眼相看,小丫头一声不吭,脚步未变,他速度慢下来后,两个人竟是持平的架势,叫他再记不得她的性别。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朱秦尤许,何吕施张。
孔曹严华,金魏陶姜。
戚谢邹喻,柏水窦章。
云苏潘葛,奚范彭郎。
......“
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在热风熏熏中坚定向前,只记得正在背诵的《百家姓》,早已不知此身在何处。
自不知,她已用自己的毅力,在这府中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