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又行了一礼,而后银霜一闪,了无痕迹,只剩天空一轮水洗圆月,云荒万里。
洗墨在回廊柱后打了个寒颤,无声的呼出一口气才自暗影中出来,快速奔向庭中负手独立的镇国公,带了些许欢快之意回禀“国公爷,世子醒了,顾先生说世子没什么大碍,只需卧床静养几日,您要不要去看看?”
镇国公回头看了洗墨一眼,眸色幽深。
洗墨不安的揪住衣角,垂下头避开了视线,一时间空气似凝滞在那里。
良久,才闻得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镇国公开了口“走吧。”
洗墨如获大赦,慌忙领了路。
主室内,金猊瑞兽吐出袅袅青烟,安神助眠的沉香填满了每一个角落,然而床榻上的小人睡的一点也不安稳。
镇国公挥退屋内的下人,只单独留了韶光,沉声问“顾先生怎么说?”
韶光压了心中的怒意,回道“顾先生说世子背上的伤之所以长久不愈是有人动了手脚,再不好好静养恐会落下病根。”说完,终是忍不住又开口“这京城着实不是养伤之地。国公,您究竟何时带世子离京?”
镇国公知韶光性子,所谓关心则乱,世子是韶光一手带大,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尽心竭力,是以也没有怪罪韶光言语间的冲撞。只开口解释“陛下留颜儿在京就是为了牵制我,你年年问我何时能带她走,我是真没个准头。南禾还在宫中,若我父女二人都去了漠北,保不准陛下还会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再者,陛下是绝不肯放行的。”
韶光面有凄凄之色,抚了抚小娃娃白嫩的脸颊“难不成就让世子葬在京城国公才甘心?”
镇国公脸上带了肃然之色“你这是何意?南禾又与你传了些什么?”
韶光自袖中掏出一锦囊递给了镇国公“恭妃娘娘说陛下已起了必杀之心。上次糕点之物可灭楚家满门。还说自打国公得胜还朝,陛下已到赏无可赏的境地,免责金牌已是荒唐之至,再进一步只能是谥号。恭妃娘娘愿一人身死深宫,惟望您带着世子远远的离开。”
镇国公蹙眉,默然不语,半晌才道“最近北狄又有异动,我如何能违逆陛下带颜儿出京,不然,十数万玄甲军就真成了叛军腹背受敌。”
韶光眼中含了泪,给小娃娃掖了掖被角“国公,我虽不懂朝政,可也于市井中听过说书先生的一段话。当今天下一石盛誉,文臣原本占七斗,余下三斗归武将,然而自打镇国公您上了战场,这文臣的七斗便只余两斗。您虽于战场上赢了北狄平了边境,在朝堂上却永远赢不了文人士子的心。但是这自古文人书史传,您怕是要积毁销骨。”
镇国公闭上了眼,摩挲着袖中的飞鱼符。
他又如何不懂功高震主。可时势弄人,进也好,退也罢,都将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他只希望他的颜儿安好,山河安好。
他握紧了袖中的飞鱼符,睁开眼复是一片清明“再等等,我会带他走。”
天色破晓,晨曦初照。
床上脸色苍白的小人醒转过来,迷迷糊糊的瞅了他爹几眼,而后撇了嘴角“老楚,你怎么憔悴成这样,胡子拉碴的,丑死了。”
镇国公微怒一巴掌呼上去,却是轻轻的“你个臭小子,我丑是为谁?再丑我也是你爹!叫爹!”
小娃娃听后,微微翻了个白眼“爹,您老把我的师弟带回来了吗?”
镇国公心中微酸,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这才刚醒就问别的男人,语气中不由得带了些怒气“退回大悲寺了,那种中看不中用,打架拖后腿的男人要他有何用?”
小娃娃垂了眼“他不一样,是我没照顾好他。
“爹,我可以去找他吗?”
小娃娃问的诚恳,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