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未曾轻易对旁人许诺过什么,也从未这样温和的照顾一个人。他只是在看到净思的那一刻,就想到了幼年失恃的自己。
独自在异地长大,惶惶不安的对峙,即便归家,也要在各个角落藏满兵器。
这一次,他想弥补给这个心智尚幼的师弟。无关家国,只关私情。身为世子,唯一一次的任性。
单纯如净思也察觉了眼前人的善意,他试探着抢过那碗鱼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偷瞄着眼前人,生怕到手的美味又被抢回。直到那人表现的对他的美食毫无兴趣,还不停的给他加餐,他才敢肆无忌惮。直勾勾打量着那张白白嫩嫩的脸庞,就像无数碗他最爱的鱼羹。
那人起身收拾了屋子,而后拎着外袍一言不发的走入夜色。
净思蹲坐在地上安静的看着,眼神跟着他的背影远去,出了门,过了柳树,拐过一个弯,消失在路的尽头。净思呆呆望了一会儿,向门口挪了几步,什么都没有,他又挪了几步,还是什么都没有,他干脆摸索着小跑了一段,跌了几次,再一抬头就看见了藏在拐角的身影。他立在那不动了。
蜿蜒小路,没有月光,那人走几步,他便走几步,若一片影子一样磕磕跘跘的缀着。脑海中一片混沌,只余眼前素色身影,不远不近,触手可及。
跟着,
鱼。
平成殿
九层烛台次第相开,将夜晚照的如白昼般明亮。挽着流苏髻的官妓踏着雅乐,舞着飘带物色着这次曲宴的猎物。
这个,不行,太老,那满脸的褶子能夹死一堆蚊子。
这个,镇国公?不行,不行,不行。光那传闻就骇死个人,要是去了还不知有没有明日。
这个,年纪是小了点,穿的是艳了点,可这桃花眼玉容颜,十足十的风流啊!
莲步轻移,舞向那北狄皇子。但见皇子一笑,轻轻抓住飘带,将美人带入怀中,殿上响起女子的惊呼。
明帝在上首抚掌大笑“果然是年少足风流啊!同元皇子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北狄皇子举杯笑答“此间乐,不思归。”
“那便在这多住几日,让世子好好陪你赏赏这风土人情。咦,世子今日怎未赴宴?”
“陛下...”
镇国公斟酌着措辞正欲回答却不料被北狄皇子抢了先。
“我等昨晚遇刺,世子为我挡箭,恐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世子伤的可重?”
明帝急切问出口,眼中透着浓浓的担忧。只是他到底是担心世子伤势,还是别的就未可知了。
花袍子半垂眼帘,眼底嘲讽之色一滑而过。
镇国公倒是沉的住气,恭谨答“多谢陛下关心,只是些许小伤,休息几日就够了。”
明帝靠回龙椅道“幸好,幸好,来人,将朕库房里的银麟甲取来,赐予世子。”
“陛下...”
镇国公还未来的及拒绝,一直半阖着眼养神的陈太傅忽然转了转桌上的酒杯,下首的一位深绯色衣袍官员立刻起身劝谏。
“陛下,不可,此甲为陛下御驾亲征时所用,乃皇家御品,赏于世子实在有违礼制啊!”
另一位官员连忙应和“陛下,不妥啊。世子稚龄受官,已是恩宠至极,现一无功名,二未立业,再受此嘉赏,岂不是要...”正在慷慨陈词的官员忽感到斜前方一道杀气,立刻停了嘴。
然而有些愣头青不吃这道,起身接起“世子平日便性格乖张,陛下若再赏了这银麟甲,恐怕整个东京都要被他掀翻。”
“对啊,对啊,这次他虽护了北狄皇子,可那帽儿巷房屋损毁严重,扰的百姓苦不堪言啊!”
...
“世子作恶多端,应当狠狠责罚!”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宛若殿试竞答般活跃,硬生生将镇国公挤出场外。然而镇国公岂是寻常俗人,非要来个笨嘴拙舌战群儒,一分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