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将被赵统决绝的神态感染,神情激动的振臂狂呼道:“死战!”
急促的战鼓声重重的敲击在每一名海军将士的心头,震天的呼喊声震荡着众人的精神。
赵统手中的长枪遥遥的锁定了前方,偏将心领神会的一抱拳便发出了进攻的号令。
全琮耸立在艨艟的船头,重重的撞击让他的身形为之一顿,两侧的士卒拍杆纷飞,一艘大汉战船便四分五裂的散了开来。
大战打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章法可言。汉吴双方的战船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你我。
全琮已经盯上了西蜀后阵的那几艘商船,那里埋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具具高耸入云的大型机械,还有那些能够燃起猛火的物事,都是大吴急需的。
稍稍向右摆脱了西蜀战船的袭扰,艨艟加快了速度向商船靠拢,那些商船已经开始后撤,要是被他们驶回了水寨,会给大吴带来不小的麻烦。
艨艟的举动被赵统尽收眼底,几乎在同时发出了转向的命令,无畏战舰斜斜的插进商船与艨艟之间,死死的堵住了其前进的道路。
全琮手中的将旗左右挥动,江东水师的战船再次做出了变化。一部分战船继续与大海海军纠缠,其余的大小战舰组成一个扇形,向商船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统心急如焚,一艘无畏抵挡着艨艟已经非常的吃力,这几十艘东吴战船已经无法阻拦。
商船上,没有了炮弹的襄阳炮成了摆设,士卒们只能依靠着手中的劲弩稍稍阻碍敌军前进的速度,可是这些已经不能挽回被包围的颓势,笨重的商船也陷入了重重的包围之中。
全寄兴奋的擂了下船舷,神色激动的说道:“父亲,大功告成。”
全琮非常满意麾下的表现,神色平稳的笑道:“传我的将令,那些商船尽量的保留,其余的不论。”
全寄抱拳应诺的同时,从舰尾腾腾的跑来了一名亲卫,神色慌张的哭号道:“将军快看,咱们的大寨着火了,……”
众人心头一惊,急忙转过头去遥望着远方,汹汹的大火将天边烧成了鲜红,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人喊马嘶的声音。
全寄怒气冲冲的怒骂了一句:“谁留守的大寨,怎么能走了水。”
一名偏将仔细的看了看,急速的摇头道:“将军,走水不可能引发这么大的火势,以末将观察,水寨的大火应该是从江边燃起,然后向内燃烧所致,难道是安广或者其他的西蜀兵马过来偷袭不成。”
慌乱间,江东水寨中窜出一艘赤马舟,向着艨艟的方位疾驰而来,其中一艘不停的冒着白烟,在江水的拍击下摇摇欲坠。
赵统也发现了这个异变,冷静的表情中带着一丝振奋:“鸣金,各舰寻机退出战场,尽快的向大寨集结。”
全琮迅速的做出了决定,大寨火起的事情往后放一放,首先解决了眼前的这些敌军,然后在考虑水寨的事宜。
出乎全琮意料的是,后院火起的消息深深的影响着江东士卒的心神,众多的战船已经放慢了速度,等待将军的下一步命令。
全琮大怒,几乎把大牙咬碎。着火的大寨鞭长莫及,眼前的战机却是稍纵即逝,堪堪形成的包围要是就这么浪费了,后悔都来不及。
这一道将令虽然发出,却没有得到将士们及时的响应,对比之下让全琮十分的气馁,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西蜀那边,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果呢。
从水寨逃出来的赤马传来了一个消息,让听到的人都为之震惊。全琮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士卒喝问道:“你要是敢谎报军情,本督定斩不饶。”
一名校尉哭号道:“将军,那旗帜上分明写着一个斗大的丁字,不光我看的清楚,所有人都看到了。”
旁边的士卒急忙肯定道:“将军,绝对没有错,咱们都看的清清楚楚的。还有,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从安广而来,因为还有一面旗帜,上边写的是个霍字,应该就是安广的霍弋。”
全琮的身躯晃了一晃,要不是全寄及时的扶住,差点从艨艟上一头栽下。感觉到口鼻处冒出一丝甜意,一口鲜血沁出了嘴角,脸色苍白的全琮终于明白了,这场大战大吴一败涂地。
霍弋出现在此,安广之围已经不复存在,能够解救安广的除了丁锐还能有谁。西蜀主力现身安广,说明交趾的战报有误,当初吕岱强攻麊泠之时,自己最为担忧的结局只怕变成了现实。
万一吕岱尽没,别说交趾了,连合浦和朱崖能不能守住都是个问题,要是西蜀再把大江封住,自己的这几万人马只剩下投降一途。
强撑着身躯眺望了一眼南宁城,全琮虚弱的发布了撤兵的将令。所有的战船立刻脱离战场,不可与蜀兵纠缠,急速向布山后撤。
全寄惊呼出声:“父亲,西蜀水军败局已定,南宁就在眼前,就因为水寨火起而撤往布山,之前的努力难道要付诸东流……”
全琮再次吐出一口鲜血面容灰败的低吼道:“退兵。”
金锣声起,挥动的将旗发出了后撤的将令,已经决心殊死一搏的大汉海军发出一阵欢呼,立刻调转了船头尾随追杀。
岸边,霍弋狠狠的将金枪杵在地上,不甘心的注视着逃窜的东吴战船,冲着同样在凝神注视的丁锐一抱拳说道:“将军,吴军自水路逃脱,我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可气啊。”
丁锐平静的说道:“想截住东吴的军马也容易,只需在安广昌平一线截断大江即可,一旦全琮弃舟蹬岸,想要歼灭之易如反掌。”
霍弋一呆,原来将军已经有了计划,心中泛起崇拜的同时赞叹出声:“将军神机妙算,原来早已在安广和昌平布下了天罗,呵呵,是不是由蒋斌将军亲自主持啊。”
丁锐微微一笑道:“估计蒋斌将军现在正在骂娘呢。”
霍弋不解的问道:“没让他来南宁,是为了让他在昌平全歼敌军,他骂娘做什么,哼,早知道到这儿就是放一把火,我还想跟他换换呢。”
丁锐白了霍弋一眼道:“换做是你,估计也的骂娘,毕竟放走吴军这个任务搁谁身上都无法接受。”
“将军”霍弋猛地瞪圆了眼睛高声道:“我军历经艰难,好不容易才取得完胜之机,不知道将军为何要放走全琮,难道还念及江东……”
丁锐一摆手打断了霍弋的质疑说道:“江东给我的哪里有什么恩情,我内心恨不得现在就杀到建业手刃了仇敌,可是邵先将军,这一战要是全歼了东吴水军,势必会影响到汉吴联盟,如果东吴与曹魏联合,大汉势必要首尾难顾。”
霍弋恭敬的看了一眼丁锐,年龄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是这份考量却异常的周密,陛下将交州大任交予此人,明睿。
“交州有将军把持,是大汉之幸。”霍弋口服心服的说道,不带一丝的谄媚。
丁锐则冲着成都方向一拱手说道:“丁锐有今日,陛下恩同再造。锐一介布衣,在禁卫军中谋得一职,哪里敢想会有今日统兵一方,陛下如此信任与我,此身便交予大汉又如何。”
霍弋陪着丁锐注视着大江,心头却隐隐的泛起了烦忧,这一次让全琮全身而退,不知道某些言官知道了会做出什么举动。丁将军出身东吴世家,会有多少的曲折只有天知道了。
丁锐如何不知道此事的后果,但为了大汉的长久之计,有些事必须要自己来担当:“邵先将军,立即向朝廷呈上战报,如实的将前后因果叙述清楚,不得有任何的隐瞒。”
霍弋大急道:“将军……”
丁锐一摆手,眼神沉静的说道:“无妨,锐不能让太多的人牵涉其中,再说了,有陛下的信任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我就不与将军共享了,呵呵。”
霍弋呆呆的看着丁锐良久,一抱拳深深的揖了下去。
武关。
荀桀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书信,对眼前的胡济吩咐道:“伟度将军,你说这两天进城的人比往日多了几分?”想定,赵统两步来到了战鼓边,抢过来鼓槌奋力的砸下,隆隆的战鼓声逐渐的急促。
全琮再度看到了半空中的黑影,急忙发出躲避的将令,楼船上的士卒们以各种姿势躲避着,同时用各种家乡的语言把西蜀的这些炮兵彻头彻尾的问候了一遍。
帅船上的号令一出,江面上大大小小的东吴战船四散闪开,将士们摇橹摆桨的闹腾了一阵子后发现,这一会儿咱们做的都是无用功,人家西蜀的攻击压根就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全都冲着帅船去了。
赵统神色专注的盯着江面,之前判断应该没有错。东吴的楼船船体高大,正面作战威力不小,但是它也存在着致命的弱点,就是庞大的身躯必然影响他的灵活。
看到江东战船从混乱中清醒,全速的向大汉海军冲来,赵统不禁在心中赞叹了一声,江东的水军应变能力之强,名不虚传。
决战的时刻到了,赵统的眼神更加的狂热,让横行多年的江东水师领略一下,初创的大汉海军的意志。手中的红旗连连摆动,发出了让襄阳炮无差别攻击的将令,大海海军早已憋足了怨气,所有的怒火都注入了兵刃的锋芒之中。
炮兵们这一次抱起了不同的炮弹,一个个通体黝黑的瓦罐,其中装填的是大汉最新研制的一种火油,据说比原来的那种火油燃烧的更加猛烈。
一架架的床弩伸出了船舷,箭头处已经被火团包围着,士卒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商船上的动静,只要将军的将令一发出,咱们紧跟着就击发出去。
炮长终于挥下了高举的手臂,同时嘴巴里还念念有词的嚷嚷,炮兵们也不在乎长官嘟囔了些什么,只要手臂一挥咱们就发射,准没错儿。
目标依旧是个头最大的那艘,成功率依旧是低的可怜,但最凶猛的饿虎遇到了群狼,其悲惨的命运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一枚,两枚……愈来愈多的油罐碎裂在楼船的各个部位,瓦罐碎裂的那一刻,全琮肝胆俱裂的意识到了危险。浓重的火油味道已经充斥着楼船的甲板,难道西蜀又要发动骇人的火攻不成。
此刻,全琮终于明白了对手商船的作用,这种类似于曹魏霹雳车的大型投石机械,普通的战船是无法承受其巨大的后坐力的,只有这种在内仓装满重物的厚重商船,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威力。
有着前车之鉴的全寄立刻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急促的建议父亲立刻撤兵,西蜀火攻的手段骇人听闻,只怕这艘楼船也抵敌不住。
全琮爆红的眼珠子瞪得浑圆,大军已经开拔到一百步的距离,处于西蜀弩弓的攻击范畴,这个时候转向无异于自杀,如今之计只能迅速的接敌,争取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击破敌军。
两军相距只有一百步,大汉海军焦急的注视着旗舰的方位,眼看着敌军就要杀过来了,咱们将军怎么还不下达攻击的将令呢。
号角声传来,大海海军一阵欢腾,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大家都别愣着了,开工干活啦。
“嘣嘣嘣……”无数的火箭把楼船扎成了蜂窝,其中一些引燃了散布在船体各处的火油,这些火油已经点燃便迅速的四散蔓延,在江风的鼓动下肆虐开来。
楼船变成了火场,大汉炮兵立刻转移了目标。这一仗之前将军已经有了吩咐,咱们炮兵打击的顺序是从大到小,而另外一种大型攻击器械床弩,除了商船上负责点火的床弩之外,其余的攻击波次则是正好相反。
襄阳炮开始转动,寻找着第二个攻击目标。艨艟的身形映入了炮长们的法眼,这家伙个头虽然略小,但上边站着的可是东吴的大小将领,楼船之后它就应该成为大汉海军的不二选择。
冒着蓝光的火焰已经席卷了楼船的风帆,整个甲板之上几乎没有插脚的地方。几名负责效仿的士卒急忙浇水灭火,没成想一桶水下去非但没有控制住火势,反而让蓝色的火苗升腾的更高。
全琮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两军相距百步开外,敌人的身影都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座驾就被点燃,从军这么多年来,这样的火攻还是第一次看到。
半空中到处都是头顶着火苗的弩箭,每一次攻击楼船都是重要的目标。全寄再也控制不住恐慌,急切的向几名亲卫发出了怒吼,几名亲卫眼睛里冒着慌张架起了呆傻的主将,奋不顾身的跃进了大江之中。
帅船被焚,帅旗也成了风中的残留物,江东的大小战船一时间找不到了主心骨。一名偏将站在艨艟之上亲眼目睹了全琮投江的过程,立刻指挥战船转向,向着主将跃下的方位搜寻了过去。
这艘艨艟刚刚转过来九十度,船身的侧面正好对着大汉的海军,一簇黑影眼明手快的飞了过来,以各种姿势落在了艨艟之上以及他的周围。
巨大的冲击力把艨艟震的左右摇摆,高耸的桅杆发出一阵吱吱扭扭的响动。偏将奋不顾身的爬了起来,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狂呼道:“啊……哦”
身躯腾空而起,远远的落入江水之中,艨艟上的士卒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将军爬起到抱着树枝子投江,前后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在距离帅船还有上百步的位置就跳下去,将军是怎么琢磨的呢。
有几个小头目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情,nnd,为了营救大帅你居然抱着根树枝子跳下去,这个马屁拍的有点太明显了吧。
两外有人则惊呼出声,咱们将军哪里是自己投江,分明是被西蜀的弩箭射下去了。
各种纷杂随着几支火弩的到来戛然而止,火弩扎在船体的瞬间,甲板上便冒出一丛蓝汪汪的色彩,紧接着就是迅速的向四周蔓延。
炮长看着火起的艨艟呲牙一乐,嘿嘿,又点着了一艘,“嗯……”一声闷哼,炮长的笑容停滞了下来,胸口插着一支羽箭仰面而倒。
一百步以内已经是弓箭可以攻击的距离了,东吴终于发起了反击,弓箭的威力虽然不如大炮床弩,但是极快的发射速度弥补了威力的不足。
赵统轻松的心态也停滞了,手中的将旗急速的向前一指,大海海军的战舰随即破开了江涛,迅快的向江东战船接近。
全琮刚刚被一艘赤马救起,猛地一拧身站了起来,一阵江风吹过铠甲,一丝透骨的凉意冰彻心肺。
快速的判断了下形势,得出了有利于大吴的结论。帅船虽然受到了重创即将沉没,但是大吴还有数万的士卒。不到一万的西蜀展开了阵型直扑过来,是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亲兵在赤马的桅杆上升起了将旗,一声号角也随即传出,长短间隔的号角声充斥着大江上空,让混乱的江东水军急速的镇定下来。
这是将军的号角,这是短兵相接的将令,不错,咱们的兵力数倍于敌,而西蜀最有威力的投石车和巨弩,在两军混战的时候也无法发挥威力,如此看来,胜利的天平已经在向咱们大吴倾斜了。
汉吴两国的水军终于再一次发生了正面碰撞,赵统直立在无畏之上目光炯炯,东吴水师的混乱在楼船被焚之时就开始了,我军只要趁势追击,大胜在望。
一声号角之后,混乱的东吴水师竟然重新集结,这个变化让赵统万分震惊。迅快的观察着江面上的动静,一艘小船上冉冉而起的全字大旗映入了眼帘。
可惜已经没有时间变换阵型了,在赵统刚刚判明形势的同时,汉吴两军已经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两军一经接触,水上作战的能力高下立判。
大汉海军的士气无疑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一举焚烧了敌军的帅船,又给对方的主力战舰以重创,连番胜利的激励下大汉海军的气势异常的高涨。
而江东水军的情形则正好相反,气势颓败士气低迷显而易见,可自从全琮在一叶扁舟上升起了帅旗,人数占优的江东水军竟然奇迹般的稳定住了颓势。
有了主心骨的东吴士卒,操帆驾舟的能力凸显了出来,大大小小的战船来回穿梭,相互之间的配合毫无破绽,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合适的位置。
大汉海军作战勇猛,可惜训练成军时日较短,摇晃的战船晃动了本该坚实的阵型,使得战阵的威力无法有效的发挥。
赵统的心情异常的灰败,战场上的形势已经非常的不乐观。在波涛汹涌的大江之上,大汉相比东吴还有很大的差距。
全琮此时已经登上了最后一艘艨艟,气急败坏的发出了全歼西蜀水军的命令。这场水战大吴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到现在已经损失了楼船一艘,艨艟三艘,还有其他战船记不清楚,要是不能全歼汉军拿下南宁,怎么好意思跟吕岱争功。
号角连连将旗频动,全寄神情激奋的跃跃欲试。西蜀已经被团团的围住,还有一些大吴将士已经登上了敌军的战船,胜利距离大吴如此之近,西蜀的败亡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