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锣声敲过，琅玥山一行大多不是人，因此睡的少有。卡蒙洛是回不来了，瑶瑶气鼓鼓地坐在床上，许久都一动不动，等待着卡蒙洛回来。屋内是琅玥山产的栾雨花香，再夹杂着不知几百年的陈年老木的香味，锣声过后，窗外似乎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雨来。

屋内的炉火点燃着，炉子上还烧了壶开水，那“咕嘟咕嘟”的声音吵到了抱着灵猫睡着了的霖琊。瑶瑶连忙去将水取下，一开始烫到了手，后来又险些烫到了脚。

这般心神不宁，莫非是有什么心事吗？霖琊忍不住插嘴：“瑶瑶，你怎么还没睡？”怕惊吓到她，霖琊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十分慵懒状。

不过瑶瑶还是被吓到了：“我吵醒你了？”她有些惭愧，白天的事情，她还很难忘记。

霖琊摇了摇头，只是嘟囔：“卡蒙洛呢？她还没回来？”

“没有。”瑶瑶听雨声听得着了迷，心里也平静了不少：“她估计是怕我对她下什么毒手吧，她在精灵们的屋子里，再没出来。”

这哪能啊……虽然是睡醒，但是霖琊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卡蒙洛兴许是聊他们灵族的事情，聊的开心了。我知道瑶瑶你这么晚睡一定不单单是因为她……”

瑶瑶低下了头。

“瑶瑶，酒不能消愁，但就寝却可以解忧，你早点儿睡，明早起来不就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了嘛。”霖琊脸上红扑扑的，加之两眼朦胧，瑶瑶断然不信。

“你可别诓我。”瑶瑶走过来戳了戳霖琊的脸蛋，“你的习性那么健康，我可学不来。说我明早就能有答案？你得告诉我具体是什么答案啊。”

无奈啊……“结果或许是天定的，可是事在人为，并不是天注定。你们的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你一个人掌灯子时也没用啊。”她摇头晃脑得，自己不晕，瑶瑶都有点担心。

瑶瑶慌忙惊呼：“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一个两个，掌灯子时？我就不能想想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霖琊取笑：“怎么了？为了自己不就是在反思今日有多反常咯……”瑶瑶直接躺下，哼声道：“我不理你了。”这平日里温柔的人生起气来，也相当的温柔。

霖琊还想再火上浇油……

“霖琊。”万雅直接推门而入，见到霖琊床上的灵猫睡得四脚朝天的，床上剩下的位置似乎不是很宽敞，便直接掀开了瑶瑶的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论瑶瑶此刻究竟生了多少人的气，于是她头也不回：“你怎么到我们房间里来了？进来也不先敲门？”

啊？万雅一时半刻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裹了被子看向霖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卡蒙洛她下不来了，千灵说是要和她一起睡，我就直接到你们这儿了。”奈何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要和霖琊一起睡觉，还紧张了一会儿，这会儿子却被现实打击到了。话说这个瑶瑶，怎么还在生气？

万雅刚刚说完话，就听隔壁卡蒙洛的大嗓门，那声音不是一般的活泼：“谢谢各位亲，愿意收留我！”之后冷冷的声音、温柔的声音还有千灵百灵鸟般的清脆声，似乎在说些什么客套话。

之后长长的一声，是屏风拉起来的声音。

霖琊瞥了眼自己屋里的屏风，她们原以为是三个睡两张床的，那单独的一个人未免感到寂寞，便将屏风给撤了。望着三米开外万雅的两只眼睛，她眯着眼睛笑道：“万雅，欢迎来我们这里！”

这音量，是要抢了公鸡每日清晨的工作吗？万雅心想：真幼稚。这么想着，却很快听到了卡蒙洛从隔壁传来的声音：“霖琊半夜吵什么吵？”看到霖琊一瞬间抽搐嘴角讪讪发笑的表情，万雅又想道：真是活该。

“小宝贝，你早点儿睡！”霖琊甚至还说：“宝贝，今夜的吻，给你，mua！”

万雅的被子半蒙住脸，只吃惊地看着霖琊这几句话说完之后，又是一副没精神的脸。她和瑶瑶倒是想到一起去了：不要脸……

这次回应霖琊的不是卡蒙洛，而是亿凡：“你们能不能赶紧睡啊？本大爷我熟悉了琅玥山的作息之后，熬夜可是会吃不消的！”大概说的是这几句吧，之后霖琊也没回应，世界安静了些。

万雅忍不住捧腹。

“诶诶诶，万雅你别拽被！”瑶瑶叫道。

万雅松手，继续看向霖琊，问道：“你要把灵猫带回琅玥山？”

霖琊笑道：“对啊。”

有些沉默的气氛，万雅又说：“你可想好它的名字？”

“还没想好呢，不急。”霖琊整理了被子，和万雅面对而躺下。

“你困吗？”万雅似乎很有精力。

“还好，我睡了一觉了，再睡不睡也无所谓了。”于是这就是你两大半夜大眼瞪小眼的原因？

“今日你讲的故事……”万雅仔细听，只觉得夜深了，雨声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故事是编的。”

“哦……”万雅苦恼，自己好像不是很会聊天。

霖琊说：“要不我给你再讲个故事？这是有始有终的故事，我觉得你会喜欢。”说罢，她先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温侯爷的风流事迹，之后是温侯爷考取功名打下军分的故事，最后又用一段爱情故事，给温侯爷的一生做了结尾。

“回途江流四十年载，不见当年少年郎。”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霖琊话音刚落，正巧万雅揉了揉眼，似乎是擦拭眼泪。霖琊一阵激动：难道！难道是我那“三寸不烂之舌”，描述的动人故事，竟打动了万雅？我居然这般伶牙俐齿？

万雅：“啊，抱歉，我有些困了。”

霖琊不说话。

“可是温侯爷究竟去哪里了呢？”万雅问道，“珂瑜等了他那么多年，最后也只是一具枯骨罢了，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霖琊瞧见她面无表情地发问，顿时心虚：这是话本写的，我怎能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呢？

“至少珂瑜阁主是真的爱他吧……等他的四十载，只是为了等待。等的一定很辛苦，也很难受吧……真是凄美的爱情故事……”霖琊迷迷糊糊答道。

今夜的雨，似乎相比刚才小了一点。炉火的声音还是微弱地响着。被褥里温暖，室内的温度也暖和，其实每讲一个字，霖琊和万雅二人都有些神情迷离。或许是瞌睡虫找上门来了……

“什么凄美啊……男女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瑶瑶说完，还舔了舔嘴，似乎是梦话。不过，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霖琊和万雅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灵猫也醒了一会儿，随即挨着霖琊，蹭了蹭温暖的背，又睡去了。

二

雨过，清晨的太阳也很纯净，江面没了昨日雾蒙蒙的阴霾，今日看上去，倒更加令人神清气爽。

凝婉和鳌泽生生拖到卯时三刻才下楼，却见琅玥山一行尽皆已经坐在楼下的包厢里用早膳了，几乎个个顶个黑眼圈儿。

“怎么了？个个顶个熊猫眼？”凝婉笑了，他和鳌泽倒还睡得挺安稳。

霖琊无奈抱住自己的灵猫：“天麻麻亮的时候，我不小心压到了小灰，小灰……可能是很疼吧，我连忙醒来了，之后万雅和瑶瑶也醒来了。”

卡蒙洛也是丧丧的：“我没睡着。”

千灵举手：“我踢被了，冻醒的。”

噗呢噜一脸哀怨：“亿凡半夜说梦话。”

邑峰指着小老鼠：“他他他他……磨牙。”

因此，全军覆没。

今日恐是商会，外面也早就“踢踏踢踏”的满是马蹄声，街道那边的吆喝声隐隐约约传到这边。鳌泽对霖琊说：“今日商会，昨日我说的那位朋友，也住进了这里，刚刚他还说要来这里，等用完膳，你择上几个人，与我们一起……其余人隐……”

话没说完，凝婉手附上他的嘴唇，笑眯眯和霖琊眨巴了眼睛：“你别说，她应当都懂。”两人嘿嘿一笑，看来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鬼点子。

灵猫攀附到霖琊的项环里，卡蒙洛回到斋录里，小老鼠躲到储物空间里，四精灵隐身，她就带着瑶瑶、邑峰和小乞丐就好了。

小乞丐没有名字霖琊擅自以路姓冠之以名，就叫路显易。

“小易，等会儿就和你邑峰哥哥走在姐姐后面好不好？”霖琊面上请求，实则仅为通知。小易内向不多语，只是连连点头。

这番旅行，若不是吃好穿暖，路上也没费什么功夫，不然还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有人受不了要回家了。

早膳过后，一行人坐在一起饮茶，一面看着江面，一边饮着手中的茶，拿茶也是扼风郡当地的茶，因为扼风郡而得名扼风茶。

忽然，包厢的门被拉开，屏风后走出一人。那人虽然换了身紫色带有黑色暗纹的衣服，霖琊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相同的，那人也一眼瞧见了霖琊。

“仙女妹妹！”他叫一声，直接朝霖琊走来。

“雅贤兄……”一旁叫了温楚乐的鳌泽没接到人，头一歪，却见温楚乐执霖琊的手不松开，顿时便觉得火冒三丈。

一旁的凝婉拍了拍他是手背，之后走向霖琊的方向。彼时，霖琊嫌弃地甩开了某人的手。

“你怎么在这里？”霖琊觉得自己快疯了。

温楚乐咧着嘴只是笑道：“怎的？我不能来这里？”

霖琊只听见凝婉在一旁说：“自然能来。妹妹，这便是夫君经常说起的那位朋友，这位朋友，同时也是这‘四海归一’饭馆的老板，这位老板不但斥资了近万两白银建造了这饭馆，他还是东南阁年轻的小阁主，也不过刚刚上位几年吧。”她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她就已经站在了霖琊的身边。

温楚乐是东南阁的阁主，上上下下做过不少的任务，也见识过不少的美人，可这里……他看见妩媚温婉的凝婉，温柔优雅的瑶瑶，冷若冰霜却灵气十足的万雅，像古老神话里一样可望而不可即的卡蒙洛，再加上稚嫩可爱、眼睛圆圆的千灵……不说鳌泽、还有那几个男孩子样貌的俊俏，温楚乐瞧了瞧自己，忽然觉得有些自愧不如。

“夫君？鳌泽兄，好福气啊，那这一屋子……”他怀疑地看了看鳌泽的反应。

“这一屋子，都是我的朋友。”鳌泽汗颜，只强忍着温楚乐偷看凝婉的眼神，一瞬间都没了笑意。

温楚乐发觉到了什么，顿时眯眼道：“鳌泽兄，我邀请你一同前往我举办的商会，只是原本商会说好了在这‘四海归一’举办的，只是我家老祖觉得不妥，便将温府的前院给腾了出来，用来招待客人。”

霖琊半山腰的府邸不过十几公顷，可是温楚乐的府邸，却占据四分之一个扼风郡，府邸以东，是高山，府邸以西，与回途江紧靠，有座祀屠塔。

“商会，我们等会儿一同前去就是。”鳌泽走到温楚乐跟前，挡住他的视线，说道：“夫人舟车劳顿，恐怕是没办法一同前去。”

鳌泽都这么说了，傻子也该消停了，温楚乐眯着眼说：“商会上产品诸多，不乏女子喜爱的绸缎、饰品，夫人若是觉得闷着了，可以去温府看一看。”随即他又转向霖琊，“仙女妹妹，有关昨日溺尸一事，又有了新的进展……”

霖琊没来得及说什么，温楚乐又道：“老祖今日对我说，先前王爷回京的路中曾请求老祖一事，说是将那灵魂铸成的新身体交给一个绿衣绿眸，自称啊路安霖的小姑娘。”

他还是眯着眼，很和善地笑着。

“可是这怎么可能？海神回京又怎会料到我会来这里？”霖琊疑心重重。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一行人到达了商会现场。依鳌泽的意思，凝婉没有来到这人多嘈杂的地方。霖琊带着瑶瑶、邑峰和内向的小易，看上去只有四人，实则是十一人。

邑峰看得出却不说破，一路上小易不断地拉着邑峰的袖子道：“哥哥，我这么觉得有点呼吸不过来？”马车行进之中，霖琊没说什么，只是二话不说掀开了窗。

霖琊的视野：轿子里或坐或站的精灵四人组几乎挤满了空间。小易啊，不是你呼吸不过来，它是压根就没气可流啊！

（其实更应该心疼的是拉你们的马）

参加商会的人鱼龙混杂，有达官显贵，也有什么也不懂点事闯荡出一片天地来的庄稼人，总之黑白两道，各种人物都有。当然了，修士大多不问商贾，修士们之间交换物品，大多是靠。不过商会的内容无非是“怎样达到共同富裕”，一顿义正言辞地总结下来，无非是哪家生意好，得大家一起赚，哪家的独断了什么行业，要么退出商会，要么就交出行业机密来。

一顿搞下来，霖琊喝茶喝得肚子都疼。

商会比她想象的，还要没有意思。关键大多数从商的人，只要一开口就逼退了霖琊。

“老妹儿啊，你是打哪儿来滴呀！”胖婶婶说了一句话，之后巴拉巴拉了一大堆，霖琊也完全听不懂。

“我，是从南山那旮沓来滴！”她尽力了。

又或者没聊两句，就跨过了姓甚名甚直接聊到了家世，商会上交朋友谈的是利益，并无什么真实情感可言。

商会终于结束，霖琊厌恶地挑了挑眉。

“霖琊，怎么了？不舒服了？”瑶瑶还是关心地问。

霖琊只是摆摆手：“我与温楚乐恐怕有要事相商，你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吧。”

“不哦。”邑峰笑了，“鳌泽大人刚刚答应了一些人晚上一起用膳，恐怕我们是回不去了。”

她看向鳌泽，鳌泽点了点头：“没事的，凝婉她可以自己吃饭，你有事就去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