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芭蕉正小心翼翼地翻着价格牌。
她是我的姐姐。堂姐。我想我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她了。
我时常细数我人生中不幸的事,后来发现与芭蕉上同一个小学,同一个中学,同一个大学当属其中最紧要的一件。
我因此被她掌握得一清二楚,全家就把我掌握得一清二楚。
她是家族里最受欢迎的小辈,与哪个亲戚长辈关系都很好,平日里与我父亲说的话,我怀疑都多过我。
她把我在学校里的动向与成绩悉数告之,父亲那边博好感(因为我父亲对我总是知道的少,她就拣他想知道的说),亲戚那边博荣誉(谁让我的成绩总是不如她)。因此芭蕉在家族里的地位是小辈里的最佳,个个都夸她聪明懂事、开朗大方,而且成绩优异。
可在我看来,她最优异的地方明显被人们忽视了。
那是她的谈资,芭蕉的谈资才是她这个人远胜于其他所有人的关键。
她似乎拥有一个不会枯竭的材料库,生活中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被她用来当做谈资的材料,而且她总能在关键时刻抽出你最感兴趣的那一条,让你与她源源不断地聊下去。
人但凡跟你聊得下去,你总是觉得她可爱的。
我觉得自己最不幸的一点就是,自己是她材料库里的一员,而且是她在众多亲戚面前最用得上场的那一份。
我因为个性原因,父亲因为后妻幼子的原因,我们总不爱在亲戚门前袒露太多。
于是个个都对我们这一家好奇,对我们这一家的每个人好奇。
芭蕉明明不是我们家的一员,却总把我们家的风声放出去。我不知她从哪里看出来的门道,或者是猜测出来的?她在亲戚间的那些,却往往是事情的真相。
但还好,我拿她虽没办法,但豆红样样碾压她。
“你看她穿的那丝袜,低俗!市侩!”豆红在黑暗里扒过来和我哼了两声。
芭蕉家里收入不多,全靠婶婶一人扶持,因此芭蕉零用有限。父亲总让我帮衬点,于是大学期间她总与我一起吃饭、玩乐。
芭蕉以为我和豆红扒耳朵是在商量菜品,便问我们要喝什么。
我说随便吧,可乐就行。
芭蕉顿时不信,满脸鄙夷。
“你来这种地方喝可乐?不要这么土嘛!”她对我说。
我一下子哑言,说不出话来。
豆红啪地一声,把手上的粉盒扔到桌上,讽刺地看了芭蕉一眼。
“文芭蕉啊,就你这样也还好意思说别人土?”
芭蕉瞬间脸色通红。
“你这样蹭吃蹭喝的,就算我们真的土,你不也还屁颠颠跟着?”豆红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
我有些尴尬,但意外的是我并不想插嘴,更不想圆场。她们俩不合是常事,但因为我又不得不常混在一起,一来一往,也就习惯了。
芭蕉马上站起来走开了。
和豆红的争论点中唯有蹭吃蹭喝这一点是她无法反驳的。但争不过总逃得过,我这个姐姐是很识实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