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急用手一指喝道:“我当是谁,却原来是苍山派的小辈。老夫问你,适才老夫打你,你为何不闪不躲,反往前近身?你是不怕死,还是觉得老夫一掌不能奈你何?讲!”
智文长眯着小眼,脑袋一晃,捋捋八字小胡须,笑道:“哎呀,何老前辈,您要问此事,我便与你细细道来。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贫道自幼随恩师凌寒居士学艺,那一日正打坐间,忽闻到一阵香气扑鼻,耳畔仙乐高鸣。我便走出房去,来在院里,驻足举目,抬头观看。只见上空中金光满天,仙雾缭绕,南天门大闪,八对金甲天神一对一对依次而出,后面跟来一朵五彩祥云,云头上站着一位得道仙翁。那仙翁站在云头对我言道:‘那修道之人听着!本神看你相貌周正、忠厚老实、文武双全,故而赐你长生之法。你且张嘴!’我一张口,那仙翁手一扬,一个圆溜溜的物什进了我口中,立时化为药水,流入腹中。那仙翁笑道:‘你吃下的是长生不老丹,你今后再也不死了!’说完此话,那仙翁又率金甲天神回去了,南天门消失不见,一切如常。因此,老前辈,不是晚辈不惧死,而是晚辈死不了。”
这番话说完,梅玉寿恨不能扇他两个耳光。柴君让等一众小辈面面相觑,不知智文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柳玉洪上前禀禀手,笑道:“何老前辈息怒,非是我这师侄托大,实是他有长生不老之能,还望老前辈恕罪。”
柴君让心里暗暗诧异,不由得琢磨:“平日里师父是最求真务实、不苟言笑的,怎么今日也与智师兄一起胡言乱语?”
蓝玉香听了都快气死了,抢上一步,就要质询柳玉洪。
陶玉堂一把拉住,低声道:“师姐稍安勿躁,许是掌门师兄与智师侄定下了妙计,也未可知。再看看,再看看。”
何太急不怒反笑,用手一指,叫道:“柳掌门,老夫本以为你身为一派掌门有何妙计来救你徒儿,原来是与小辈一同胡拉八扯,拖延时间,莫非你苍山派今夜还另请了帮手?”
柳玉洪还没说话,智文长抢过话头,道:“哎呀老前辈,此言差矣。今夜之事与贵我两方而言,乃是家事。我苍山派的家事还犯不上让外人插手。”
何太急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小辈,又来胡言乱语,老夫还没说你呢。你道什么长生不老,老夫不信。古往今来,武功高者,莫如达摩祖师,而他也不过在百余岁时驾鹤归西。你分明是算准了老夫因好奇之心,而不会打你。”
“前辈说的半点儿不错,人确实不能长生不老。如达摩祖师那般人物,内外功夫俱入化境,尚且难逃一死,何况是晚辈我呢?”
何太急气道:“那你为何如此耍玩老夫?”左掌一亮,又要打去。
智文长小眼一睁,急忙高声叫道:“前辈且慢!”
何太急有些气急败坏了,收掌喝道:“你还有何话说?”
智文长深施一礼,神态肃穆,真诚问道:“哎呀前辈,你可能长生否?”
“这……”何太急一愣,随即回道:“老夫自然不能。”
“那老前辈死后,一身绝顶功夫又交付何人?”
何太急心里一颤,但他料定智文长这个缺德东西给他下了套,自己不能顺着他说,便沉声道:“老夫带到棺材里去。”
“哼哼哼……”智文长冷笑几声,又道:“老前辈还想进棺材?”
何太急心里一惊,闯荡江湖数十年的他自然知道江湖之人十有八九没有好下场,自己一生杀人无数,强盛之时还能震慑群豪,可一旦大限将至,必会惨遭围攻,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就算能安然归天,死后,也必会被人挫骨扬灰、尸骨不全,受尽宵小之辈的侮辱……
“不知老前辈可有弟子?”
“老夫没有。”
“那老前辈可有子嗣?”智文长趁胜追击,毫不放松。
“这……老夫、老夫也没有。”何太急已经八十多岁了,年轻时候被仇家追杀,妻儿俱死于非命。报仇之后的数十年里,他醉心武学,平素也没觉得什么,可被智文长步步紧逼,连珠般地问过之后,何太急心里如针扎一般的疼,残目之中霎时间噙满了眼泪,白花花的头也低了下来。
智文长心里一喜,对柳玉洪使个眼色。
柳玉洪立时明白,抢上前去,一躬到底,叫道:“老前辈,晚辈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何太急此时也没那么强势了,伸了伸手,道:“柳掌门何必行如此大礼,有话但讲无妨。”
柳玉洪拉过柴君让,道:“老前辈,你看此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