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立秋之后,天气便不再那么炎热。
这日下午,太师府内,蔡京正与吏部待郎白时中说话。正说话间,蔡攸进门,盯着蔡京看了半晌,忽然道:“父亲大人,您面色苍白,身体可有不适?”
蔡京一愣,自感没有问题,便回答道:“没有”。
却不想蔡攸径直走到蔡京身边,握住蔡京的手腕,便如郎中一样,装模作样地给蔡京把了把脉,冲口说道:“父亲大人脉象舒缓,面色苍白,一定是得了重病,儿这便去宫中请御医前来为大人诊治。”说完便出了客厅。
却说这蔡京、蔡攸父子,原本关系极好,蔡京为了儿子的前途,也是费心费力、铺路垫砖。然而,随着蔡攸官职、地位的不断攀升,蔡攸对于蔡京的诸多安排便有了反感,比如蔡京把他最喜欢的女子,以他的名义献与了赵佶,再比如,蔡京总是教训他志大才疏,对他的建议不屑一顾……琐事一一积累,两人之间的嫌隙便逐渐扩大,几成反目。现如今,蔡攸也算得上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距离宰辅之列也只是一步之遥,前些天又因解决花石的运输问题受了赵佶褒奖,心下不免得意,见了蔡京自是想奚落他一番。
白时中不明其中缘由,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道:“下官看太师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何病之有?”
蔡京摇头笑道:“此子很是让老夫心寒,老夫为了他时时操心,他却恨不得老夫早点死去。他这是暗示我赶紧退位呢。他也不想想,没有老夫,他蔡攸又算得了什么?老夫这位子是他能做得了的么?”
白时中干笑一声道:“太师身体健硕,便是再干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
“哈哈,那人家可真要骂我老不死的了”蔡京笑道,“老夫的身体老夫知道,估计两年之内老夫便会致仕。唉!只怕到时朝堂之上无人可胜任此职……他们总是盯着这太师之位的权势,却不知这权势之下,需要多少才智才能撑得起来。老夫一生几起几落,圣眷之下,是凭得治国才能。诺大的朝庭,哪儿不需要花钱,若没有老夫这些年的变革,何来今天这丰亨豫大之局。呵呵,可惜那太宰郑居中,贪权保守,不知进取;少宰王黼,多智善佞,才疏学寡,皆非治国之才,便是老夫退了,他们在这位子上也坐不过两年,至于其他些许大臣,或许几个才学是有的,可难得皇上欢心……”
“这朝堂的确是离不得太师……”白时中也叹道,只是是否真心,却不得而知。
“呵呵,说起来,有一个人老夫倒是很欣赏,只是……”
“太师说得是?”
“便是那造出了规道车、龙门吊,让老夫那逆子借此得了赏赐,过来翘尾巴的杨子航,可惜年纪太轻……”
“哈!下官也听说了,最近汴京各码头都安装了规道车和龙门吊,那花石纲船只本因花石装卸困难而堵塞河道,却不想有了规道车和龙门吊,便能快速装卸,虽然规道还未修至万岁山,却可利用修好的规道及时疏散……而且听说,京城各大豪商,纷纷购买将作监制作的龙门吊,甚至有的愿意出资修建码头上的规道,方便自己的货物向外运送的同时,还可收取别家货物的运费,这运费据说与朝庭七三分成……嘿嘿,原以为修规道不过是朝庭的劳民伤财之举,现在却挣起钱来了。”
“是啊,上月望日朝会,犬子奏请修建这个规道时,一众大臣皆以花费太多为由予以反对,记得这杨子航当时好像是说,朝庭如果修建,以后可以收取路费,那么修建的费用便可慢慢回本,然后就可盈利;即便朝庭没钱修建,也可以……噢,叫“招商引资”,便是让那些商人来出资,朝庭出技术,同样也可盈利。哈哈,这对策想得妙啊,既遂了皇上心愿,又解决了眼前困难,倒有老夫的几分风范。”
“听说那杨子航乃仙翁弟子……不知太师信否?”
“哈哈,子不语怪力乱神,那规道车和龙门吊的原理老夫已问过,其实简单的很,寻常人家甚至经常会用到,只是没人动那心思去制作成型的工具。杨子航能想到,就说明他是个用心之人。”
“那杨子航能得太师如此青睐,真是他的福分,看样子太师是想培养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