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忽然忆起老乳娘曾在床边用阴沉的语调讲述的故事,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说“魔鬼降世”曾在布鲁瑟姆城举办过一场血之盛宴,那日天空中密密匝匝的乌鸦使白昼变得犹如黑夜,众多抵抗力低下的市民在强大黑魔法的影响下经历了惨绝人寰的死亡过程。骨头尖刺丛生,刺穿肉身,血肉模糊的死者看似簇簇猩红荆棘;某天僵硬死尸于一夜间蜕皮,唯剩黑色骨头伫立;人们以火焰清除满地狼藉,恶浊液体却像有了生命一样汇聚成暗红之潭;那天连接不同世界的大门在布鲁瑟姆城开启,无数生灵被漆黑之手硬生生拽入另一个世界,绝望的哭泣声和地狱的悲嚎声彻夜彻日响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大腿和屁股上沾满了温热的液体,真是羞耻,可这样无意识的反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正确。她认为自己不是在回忆那可怕的故事时尿湿了裤子,而是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那与惊骇同在的名号时。现在他正引领我前往“死亡使者”的所在之地,我该继续前进,还是死死抓住牢房门进行抵抗?我有足够的力量对抗他吗?“人在绝境中可以爆发出让上帝都为之惊叹的力量。”父亲曾这样对她说。反抗吧,雪莉,现下正值生死存亡之际。
“有段时间我总是抱着要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重获自由的念头,可即使我背着师傅偷偷把牢门打开又能怎样?没人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初来乍到时我尝试过逃跑,可却差点冻死在外面,好在那天师傅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他每时每刻都在监视这片土地上的每一点变化。所以你最好别有逃走的念头,不管费多少力气,都是徒劳无功。”
“你的师傅是坏蛋,他是个残忍的大坏蛋!”语毕,她立刻就后悔说出了如此危险的话语。
“师傅在某些方面确实残忍至极,但也有仁慈的一面。”他止住脚步,严肃地对她说,“我明明也可以被他残忍杀害,但他老人家却没有那样做。”
“可他杀了其他人。”
“仁慈永远是相对而言的,即便普遍被认为是正义的事情也不可避免地会对某一个弱势的人或群体产生害处的,不是吗?好吧,你一个小娃娃怎会听懂这么深奥的道理。”
“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她寻思着只要他一转身,自己就撒腿跑。
“我还真不知晓师傅宽容于我的原因。你就为自己感到庆幸吧,师傅有意收一个仆人,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我只想回家。求你了,你想要什么我的父亲都能给你,他有一大片领地。他会很愿意用自己所有的财产和权力来交换我的。”
“反正我早就将逃跑的念头完全置之脑后,因为师傅给我的是机会,而外头的人给我的却是嘲笑。说不定渐渐地你也会喜欢上他呢。”
“谁嘲笑了你?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做?”雪莉尽量拖延时间。快来接我啊,老乳娘、父亲、母亲、哥哥。
“每一个人都鄙夷地笑着……”他把糟糕回忆带来的怨气狠狠一拳砸在墙上,“他们从我的不幸中获得乐趣。”
雪莉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想知道自己会怎样。“你师傅要对我做什么?”
“因为我现在时常要外出执行任务,因此师傅需要另外一位不笨的助手。只要你表现得聪明点儿,或许用不了多久也能够像我一样被委以重任。但是,千万别有逃走的打算,”他重复道,“没人逃得出师傅的手掌心!不听话的孩子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我要怎样协助他?”
“我想师傅不会为难你,他大概会吩咐你做些简单的事情,譬如,按照他的要求,把各式各样的刀子递给她。”
雪莉不解地问:“各式各样的刀?”
“是的,师傅不仅热衷人的灵魂,也非常热爱人的肉体。”
“他具体对那些人做了什么?”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那不会是你喜欢的画面。”他的语气变得随意起来,“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很不习惯,每次看见就不舒服得很,但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好了。”
除了自己的安危,雪莉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好朋友。“芭芭拉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