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没跟我说过。”
老摔的神情有些委屈,说道:“早就给你说过,你痴傻那会我就经常按着你给祖宗们磕头,到你变得正常后我才没再提,你连我都看不起,更何况这些死人。”
“我从来就没否认过你是我爹,是你自己多想而已。”
“所以我现在来给祖宗告罪来了,若不是刚才在宴席上你指着我对那些大老爷说“这是我爹”,我估计到死都以为你不愿认我。”
史明确实不否认自己的身体是老摔给的,但不知为何就总不愿意跟老摔聊这方面的话题。
目光掠过桌上的牌位,忽然看到其中一个居然刻写着‘成猛将军’四个大字,史明不由得惊呼出口。
老摔慌张的举起那个牌位打量道:“成猛?不是威猛吗?难道我刻错了?”
“我们家还出过将军?”
“这是我太爷,在他那一辈经常有山贼来附近劫掠,有一次太爷领着几十个村民赶跑了一伙山贼,村里人就给他取了个‘威猛将军’的称号。
前几年太爷的灵牌因受潮断裂了一块,我就按着原来的字样重新做了一个,我也不识字,想来是弄错了……你得空帮我改一下。”
史明点头应承下来,替老摔接过灵牌时又听老摔问道:“你要去任职的地方真的有那么多不好吗?”
“坏能坏到哪去,过几年还会有更惨的地方,大不了不给皇帝打工了,跑到山里当贼寇。”
老摔一脸惨白的捂住史明的嘴巴道:“不可胡说。”
史明掰开老摔的手掌后又扇掉空气中那股咸香的味道,老摔肯定是在宴席上啃了猪蹄到现在都没洗手。
“这怎么就是胡说了,当贼寇比当官的还滋润,这是朝廷有错,难道当皇帝的就没一点责任?”
“这话自己说说就好,千万别让给听去了,前段时间关中的白河驿又有人造反,邻村就有人开玩笑的说了句他也要去,然后第二天就被官差捉进牢里打了一顿,再放出来时身上没一块好肉。”
“一个人这么想,不用官差出马就有一大群人会用唾沫淹死他,一百个人这么想,抓走几个确实有杀鸡儆猴的效果,但如果都这么想呢?”
“别人怎么想我也管不着,但你不行。
贼寇就是贼寇,活得再好也是贼寇,再好也只有一辈子,但会让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
老摔很少说出这种正直的话,他不会用语言来表达自己认为的正确,只会吼得大声,脸上的各种皱纹因为表情的过分用力而展露无遗,原来老摔是真的老了。
陪着潇潇打闹两天之后,离自己赴任的时间已经不到一个月,第三天的鸡鸣前,史明趁着家里那两位还在梦中就已经背着行礼走到村口,日过杆头终于赶到坪东县城。
好不容易找到一辆行脚的马车,车夫在听到史明要去西南方向时却又百般不情愿。
“公子爷,这不是钱的问题,即使你塞给我一百两金子我也不敢接啊,我怕没命花这钱。
几年前奢崇明和安邦彦在西南叛国,虽然被镇压,但因此生出来的山大王也数不胜数。现在除了跟着官运随车之外,没人敢走这条道。”
“那这附近可有官运?”
“坪东这种小县自当没有,不过我可以把公子带到徽州府看看,那里经常有去往四面方的商运,成群结队的也不怕毛贼来扰。”
听到需要绕一大圈路,史明皱眉道:“没其他法子了?”
“能去就算不错咯,陕北那边就连官兵都不敢过,到处都是拿着棍棒就敢提造反的饿死鬼,听说关中这边也不好过,再……”
车夫之后的话史明再也没能听下去,连寻常百姓都已经有所预知,这说明大多数人已经准备好要迎接即将到来的乱世。
战争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