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都好着哩撒?总没啥疼得吧?”范忠诚继续不厌其烦地发问,像个办事精准的程序员一样,循序渐进地抛出自己的一系列问题。
“嗯……啊……”柳琦宝轻轻地点点头,似乎有点勉强地应付着。
眼见柳琦宝好像没有想象的那样热情,范忠诚不由自主地抿了一下嘴唇,清了清干涩的有点发痒的嗓子,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暖壶和茶杯,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柳琦宝,想看看眼前这位主人家有没有倒杯热茶给他润润喉的意思。
“柳书记,你们当领导的平时都忙,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范忠诚满脸堆笑,继续恭维着这家主人。
“我都这把年纪了,只要没个大灾大病的,就算烧高香了。咱们待在这个偏远落后的穷山沟沟里,生活条件又差,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那还不是家常便饭吗?”柳琦宝似乎并没有在意客人的眼神,故作不知地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咦?柳书记,你的老母亲不在家吗?我记得她今年好像有八十二岁了吧?……老人家身体好着哩吧?总没啥不舒服的吧?”眼前的范忠诚,像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少年,又像一位热心肠的老奶奶,深切地关心着柳琦宝一家,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
“呔!”柳琦宝终于忍无可忍,神情严肃而认真地说道:“我说你这个老范,大清早地跑来找我,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嘛,少他妈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闲扯蛋!”
“哎呀呀——柳书记,你别生气么,我们这些个平头老百姓,实在是不会说话。再说了,能有啥大事?”范忠诚表情尴尬,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说道。
“呔——老范!”柳琦宝早已很不耐烦,顺手掐灭了只抽了一半的烟,毫不客气地说道,“你这个老怂,今儿个说话咋吞吞吐吐的?有屁就放,有屎就拉,我家里还有事忙着哩,没有时间听你罗里吧嗦!”
“好好好,柳书记,你真是个痛快人哩。”范忠诚欠着身子,强堆着笑脸,十分委婉而又和善地说道,“我这次来呢,就想问一下,上次你说的给我们家老大范怀民入党的事,现在考虑得咋样了?”
“就是嘛!……”这一下,柳琦宝坐直了身子,转而心平气和地说道,“你这个老范,有啥事就痛痛快快地说嘛!你说说,本来是个尕尕(方言,“小”的意思)的屁事情,你一下子绕了天大个弯子,有啥必要吗?”
“嘿嘿嘿……”范忠诚早已没有了在自己家里一家之长式的威风霸气,又向前倾了倾身子,进而低三下四地满脸赔笑道,“柳书记啊,我们这些个乡下小民,哪里敢跟你书记大人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话呢?如果那样,不是顶撞了你们当领导的颜面吗?”
“行咧行咧,领导个球呢!”柳琦宝往沙发上一靠,手指舞拃着说道,“说吧,你的那个老大叫啥来着?我这里一天破事儿多得要命,咋能把你们这家的儿子那家的孙子都记那么清楚呢?!”
“嘿嘿……书记大人你一天日理万机,一个小民的名字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范忠诚诚惶诚恐地恭维着,一字一句地解释道,“我们家老大叫范怀民!‘范’就是模范的范,‘怀’就是女人怀孕的怀,‘民’就是农民的民。你看看,我们农民没有文化,天生就是个当农民的料呢。”
“对对对——范怀民!上次在村委会上,我还给大家说过。这个名字起得好,有‘胸怀人民’的意思。”柳琦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脑袋,似乎有点恍然大悟,“你家老大这事儿呀,我早就考虑过了。上次在村委会上,我们几个村上的干部对他的入党申请进行了专门讨论。要不这样,眼看着快到七月份了,你让他最近到村里来一趟吧,直接找我把表填了,就算正式入党啦!”
“好好好!”范忠诚心里渐渐变得踏实起来,高兴地连声叫好道,“柳书记真不愧是我们农民的亲人啊。我们娃娃的这件事儿,你当书记的一句话就办妥咧!”
“好了,老范!”柳琦宝抬手扔给客人一支烟,自己也顺手抽出一支烟来。然后,理直气壮地打断范忠诚的话茬,“该说的也说了,该办的也办了,你看……”
“哎呀呀——柳书记,你先别急嘛。刚才说的事是闲事,还有正经事儿要求你帮忙哩!”一看柳琦宝要下逐客令,范忠诚赶紧赔着笑脸,紧接着他的话茬,一边满脸热情地起身给他点着烟,一边不紧不慢地说明了自己此行的真正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