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情形没有变化。

蒋倬云终于敢直视那个男人的身影，只不过是他的背影。映进她眸子里的男人身穿粗布长褂，这衣服本来并不考究，但好在打理得干净平整，加上他身形挺拔，不露疲惫之色，给人以清新俊朗的印象。周稚风不动，只能见他随着呼吸双肩缓缓起伏。

夏筝久久注视着周稚风，被拨起的银发下是她炯炯有神的眉眼，修长有力的双手撑在桌面，修剪平整的指甲快似要掐进木桌去了。蒋倬云无法抗拒地觉得那双手就像一对鹰爪。

气氛在高昂急促的琴声中到达了臻妙之境。

蒋倬云焦急地拉着舒丽的手小声说，“舒丽，咱们要不要上去劝劝。”

“这叫以静制动，咱们还是静观为妙。”舒丽在这种时候还是挺一本正经的。“从咱戏班子的武生那学来的，嘿嘿。”

“你这狂徒，”夏筝忽然开口，“就凭你？连做我的使役都不配。我倒让你瞧瞧谁是你主子！”

还没等周稚风开口，夏筝狞笑着从腰包里抓出一把红色的小石子儿，朝周稚风挥去。

速度太快，没有人看清她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小石头。

周稚风手一挥，用连袖卷起一阵无影的螺旋状疾风，小石子儿悉数落下。

他捡起一粒，失笑说，“令尊今日有卜卦算到你会浪费这么一大把上好的丹砂吗？小生只知这丹砂炼了有驱邪的用处，你扔给我做什么？”

“马上就有用处了。”夏筝咬牙切齿，身躯因愤怒而颤栗，手一闪，别在大腿上的匕首就到了她手上。

周稚风见状，嘴里发出“漱、漱”的呼唤声。只见原本在板凳上守候着的鸬鹚腾空而起，掠向那只像银色的鱼飞在空中的匕首，用长而锐利的嘴衔住匕首后，落在周稚风身旁。

夏筝倒也没想刺中他，匕首是朝周稚风身旁的梁柱甩出去的，只想吓吓他。

周稚风神色黯然，从鸬鹚口中接过匕首，缓步向夏筝走去。

钟馗并非在一旁袖手旁观，他仔细回味着两人之间的交手。夏筝历来出手快得出奇，这周公子要不是早有预料，要不是应变迅速才能挡住。说来也奇怪，谁也没有预料到一介书生还有驯鹰这一手。又看周稚风神情冷漠但无伤人之意，便在一旁没有开腔。

夏筝靠墙站立，就算周稚风慢条斯理地向她走过去，她也不知该从哪边避开，索性就候着。

周稚风用拇指抚摸着刀刃，把刀背贴在夏筝的手臂。夏筝咬紧牙，把脸侧向一边，她现在已经没有武器防身了。刀背从上臂游走到小臂，夏筝寒毛卓竖。再顺着大腿往下，周稚风把匕首归回了刀鞘。

“看来你还不想让我去死。”周稚风轻叹一声，“可是你知道吗，我现在渴得要死。”

周稚风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嘴里送。

夏筝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卦象循环往复，无休无止。我跟你也还没完！”

飞开的鸬鹚也感受到了夏筝的怒视，无辜地把脸埋起来。

“由此可见，人可以推知未来，是因为过去、未来是没有差异的。”周稚风懒洋洋一笑，“凶吉由人。”

夏筝瞪他一眼，“一爻四卦。凡一阳爻，归于为……”

钟馗笑呵呵地起身付账，这样下去不晓得两人又要吵到什么时候。

“四千九十六方卦……”夏筝不依不饶继续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