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没了,本不应该再说自个了。但我的灵魂没处安息,我得说说这事。
自从在黑渠口丢下那三尺来长的身体,我就一直跟着秦天宝来到了芦花湾。我不用吃,不用喝,不用睡,别人看不见我,也摸不着我。但我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能看见,听见,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只是说话没人听,喊叫没人理,拉扯没人动。我就像一缕空气,在这个世界上随处飘荡。
我也知道,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再不应该理会世上的事了,但我一直这样飘荡下去,最终到哪里去呢。
我想和大人们谈一谈,人没了身体,咋样做,才能重新托生,回到这个世界,或者,去另一个更好的世界。我问了许多人,也没人理我。我想,一般人没法看见我,总有人能看得见吧,比如,高人,通灵的人。还别说,我遇见了一个。
在糖老汉的丧事上,那个叫七条棍的阴阳,就和别人不一样。他念经的时候,我凑近他,想听听他那两撇胡子的嘴里,一直在呜呜哝哝地念叨些啥。刚一近他的面前,他就用手把我拨开了,我感到稀奇,就再一次凑到他的耳旁,掏了一下他的耳朵眼。他一下烦躁地在耳朵上抓了一下,再一次挥手拨开我,说了声,去。
我知道他能看到或感到我的存在,就更注意他了。我一直好奇,他为啥要叫七条棍呢。他身上又没带七根棍子,这名号到底是怎么来的。直到后来,在另一次给别家娃娃赎身的事上,他刚从驴身上下来,我听到有一个娃娃,问了他同样一个问题。他哈哈地笑了,用手里的方尺指着驴腿说,这驴,几条棍。娃娃说,四条。他又跺了跺自己两条腿说,这几条。娃娃说两条。他又把手里那根三四尺长的方尺挥了挥说,这几条。娃娃说一条。他做了个鬼脸,说,这不成了,连这点数字都不会算,白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