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6,书手秦怀禄(1 / 2)野芦花首页

民国初年,世事混乱。不说天下你争我夺,乱成了一锅粥。就是县乡一级,也是五花门,没个正谱,唯一不变的,就是趁着乱世多捞实惠,那却是真的。

秦怀禄所在的丫河口镇,地处三县交界,清朝未亡以前,属固原东河里管。东河里管着丫河口,阴界城,草苗,马集几镇。清朝亡后,行政区划和地方官职仍然沿袭旧置,但是内容却有了质的不同。谁有军权,谁掌握了枪杆子,谁就说话算数。自从县警备队在东河里派驻了特卡,也就替代了里的职权。裴嘉惠名为卡长,但在蒲河川一带,说一不二。而且警员也增加到了十个,附带征收粮款军俸。哪个镇上收不齐粮款,那镇上镇公的日子就不好过。

秦怀禄曾是裴嘉惠的妹夫,靠着裴嘉惠说话,在丫河口镇上谋了个书手的差事。书手是镇公所除了镇公以外唯一的办事员。主要经管上下来往的文书,征收的粮款账目等等。是个说闲不闲的差事。

秦怀禄死了头房妇人裴英子,心里一度悲伤。毕竟夫妻一场,那裴英子虽说身有残疾,但对自己体贴入微,对父母百般孝顺。针线茶饭,无可挑剔,亲友众人多有赞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媳妇。为了给秦家生子留后,竟然丢掉了性命。秦怀禄每当念起她的好处,往往伤心得不能自制。

死了妇人,按乡俗应该多守一些孝期。但秦天宝抱孙子心切,加上金运昌镇公一片好心介绍,秦怀禄不久就又娶了第二房妇人金兰芳。这下弄得秦怀禄不好意思再见裴家人了。裴嘉惠倒是不太在意,每次见他,还是妹夫妹夫地叫着,这一叫,倒显得自己有些生分了。于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去裴嘉惠那里,说说话,叙叙旧。一方面是感念裴嘉惠对自己的好处,另一方面,也能得到一些失去裴英子的心理慰籍。

一个人在世的时候,他的好,别人可能不太在意。可一旦死了,他的种种好处,就让人久久难忘。裴英子就是这样的人。她活着的时候,秦怀禄并没觉得她有多好,甚至还有着明显的缺憾。但她不在了,秦怀禄就时时念及她的好来。而且觉得心里无比地愧疚。特别是在她生育这件事上,自己缺乏常识,根本没了解她能不能生育,就冒然怀胎,致使她难产而丢了性命。自己在这件事上,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每当想起这些,他都悔恨万般,眼睛里含满了泪水。在泪水中,他好像看到瘸着腿的裴英子含笑向他走来。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时时闪动在他的眼前,让他恨不得就这样离开这里,到另一个世界,去陪伴那个可怜的灵魂。

当秦怀禄把自己对裴英子的怀念和愧疚,说给裴嘉惠听的时候,裴嘉惠就说,算了妹夫,人死不能复生,我妹她就是那么个命,有啥法。咱不说这些了,说点别的吧。

于是,裴嘉惠就说起了东河里征收粮款军俸的事。裴嘉惠说,几个镇,至有丫河口镇子大,人口多,可征收上来的粮款却不如其他几个镇。你给我留心一下,看会不会有啥猫腻。金运昌这个人,不好说。

秦怀禄经管着丫河口镇公所的账目,对征收粮款的数字应该知根知底。每次统计的数字,都是依照金运昌的意思做的。里头当然有些出入。但是,金运昌是自己的大媒,介绍的又是他的侄女,秦怀禄人前称他金镇公,人后还得对他行岳丈的礼,他咋能放金运昌的水呢。但裴嘉惠是裴英子的哥,对自己有再造之恩。两相比较,谁重谁轻,不好定夺。给裴嘉惠说实情吧,肯定让金运昌难受,不说吧,裴嘉惠那头又不好交待。一时倒叫秦怀禄为难起来。思来想去,秦怀禄到底还是把感情的砝码,放在了裴嘉惠一边。为啥呢,不说裴嘉惠是自己的室兄哥,有恩于自己,单就凭权力一项,金运昌哪能和裴嘉惠相比。裴嘉惠是现今这东河里最有实权的人,手里握着枪杆子,他想让谁今日死,就保证活不过明儿。

金运昌尽管岁数大些,但他见了裴嘉惠,那还得小心侍候,稍不留神,自己这顶算不得啥的乌纱帽,就丢了。为了争取主动,使自己手里的牌更多些,他在秦怀禄刚死了妇人后,就热心把自己嫁不出去的侄女介绍给他,他知道秦怀禄是裴嘉惠有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这样,一则能拉拢住秦怀禄,二则就有了一张和裴嘉惠交易的牌。你把你的妹夫安排在我身边,我现在就让他成为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