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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走秦敬尧的,是马鸿逵驻守在环县烟雾渠的一六五团。这个团过去因为有大雄山阻隔,很少过界在芦花湾一带活动。自从共军游击队撤出,叶旅长的大部队回师镇原城以后,他们就适时地填补了这里的空白,还把芦花湾当成了自己的防区,来来去去抓兵要粮要款。那天是一六五团撤离烟雾渠,搬师去平凉一带。在离开之前,他们是想找秦怀禄再敲上一笔。谁知竟然遇到傻大个放枪,导致傻大个当场被打死,谭掌柜也被打成重伤不治,抬到半路上就死了。

秦敬尧被他们用绳子捆了手,将他拴在那个头领的马后,一直带到孟塬。那头领下了马,把马缰绳递给一个胡子老兵说,大哈,这个人,交给你,给我好好调教,要是跑了,找你。胡子老兵说,不会的,我看这人老实,过上几天就顺了,你放心好了。说完就带秦敬尧去宿营的大窑,解了他手上的绳子说,可别跑,你跑得再快,也没枪子儿跑得快。人得认命,划不着为跑丢命。就安排他吃饭,找来一身黄皮军装让他穿上。晚上睡觉时依然捆了他的手脚,说你先委屈点,等你不想跑了,就给你松开。

秦敬尧也只好由着他们捆绑。他一直想跑,但是他怕那枪子儿。谭掌柜和傻大个的死,使他看清了这些当兵的是些啥样的人,他们弄死个人,像弄死个蚂蚁一样容易。他不想让他们随随便便地弄死。他还有家,有父母和妇人娃娃,还有莫家集的亲妈和哥哥。自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家里咋办。所以他想等这些当兵的放松了对自己的看管,再想办法跑。

他不跑,可依然有人要跑。当天晚上,就有一个从无城子抓来的新兵跑了,可跑出没多远,就让人给抓回来。第二天早上,全连集合起来,观看连长惩治那个新兵。新兵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完全是憨憨的一个娃娃。那个把秦敬尧一路用马拴来的头领是连长,姓靳。靳连长让人把那新兵拉到崖跟前站定,对那新兵说,你想跑,我不怪你,但惩罚得受。这里有三颗子弹,我把眼蒙了照你打,打不中,算你娃命大,留下来继续当兵,打中了,你也别怨我,这是你娃自找的。

那新兵一听,腿就开始不住地打抖。靳连长给枪里装了子弹,用黑布蒙了眼睛,就向那个新兵瞄准。新兵的腿就一直抖着。

第一枪,打到了离新兵三四尺的土崖上。新兵抖着腿哭了。

第二枪,离新兵的肩头就尺把远,新兵的裆就湿了,一直从裤腿湿下来,脚底下流出来一滩水。

第三枪,只看到新兵的头上冒了一股土雾,那新兵就顺着土崖跟前滑下来,栽倒在地。秦敬尧估计那新兵,十有八九是没命了。只见那靳连长撕下蒙在眼上的黑布,走到新兵跟前,像提一袋面粉一样,把新兵提起来,又撂下,说,真是个软蛋,没打中就成了这,打中了还不知成啥呢。

这新兵叫姚三娃,后来也交给胡子老兵调教。胡子老兵姓哈,大家都叫他大哈。大哈负责做饭养马,是个伙夫头儿。管着五六个伙夫马夫。他看秦敬尧力气大,就让他做饭煽火,行军背锅。与家里的农活比起来,这算不得多重的活,只是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生火,有些麻烦,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太多太难的活。闲下来,几个人就胡乱谝起了干传。大哈一边抽着旱烟锅,一边叹息说,天天都是行军,也不知终究去哪,啥时才能到头。有个叫快嘴子的说,听说是要参加关中会战,和胡宗南联手抵挡西进的共军。有个叫赛诸葛的说,我看怕玄,如今半个中国都丢了,共军都过了长江,南京政府都没了,靠老胡和咱,怕玄。快嘴子说,胡宗南靠不住,连西安都守不住,还能靠关中会战挡住共军,不知咱马家老头子咋想的。赛诸葛说,这你就不懂了。不在关中挡住共军,咱马家军也没几天蹦头了。

每当他们闲谝的时候,秦敬尧就在一旁静静地听,一则他不懂,二则听他们说话,也能知道时局的变化。被抓来这么多天,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部队过了孟塬以后,每天行军,经过彭阳,平凉,就一直向南,进入陕西以后,天气惭热,部队每天走走停停,也不像过去那么赶得紧了。到后来,就干脆停下来不走了。